下午的阳光斜斜穿过小区的梧桐叶，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清舟拎着帆布包站在周家门前，包侧袋里露出半截英语课本的边角。她按响门铃，指节在冰凉的门把手上轻轻敲了敲。
“叮咚——”
门很快开了条缝，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扒着门框，圆溜溜的眼睛像浸了水的黑葡萄，嘴里含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糖纸在嘴角露出点粉红。
“你好呀，姐姐。”周雯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
清舟低头看着她，锁骨短发垂在颊边，眼神温和了几分：“你一个人吗？”
周雯摇摇头，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举到清舟面前晃了晃：“哥哥在卧室，姐姐要吃糖吗？草莓味的。”
清舟笑着摆摆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马尾辫：“不用，带我去找你哥哥，好吗？”
周雯立刻把糖塞回嘴里，小眉头皱成个疙瘩：“不想去。”
“怎么了？”清舟微微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阳光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
“哥哥会生气的。”周雯往门后缩了缩，声音小了下去，“他从来不跟雯雯说话，还用眼神吓雯雯。”
清舟指尖顿了顿，想起系统说的“天生哑巴”，轻声道：“你哥哥不能说话。”
周雯眨眨眼，棒棒糖在嘴里转了个圈：“为什么？”
清舟没解释，只是牵起她软乎乎的小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去：“没有为什么，走吧。”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扫过心尖，周雯愣了愣，竟乖乖地被她牵着往里走，马尾辫在身后一甩一甩的，棒棒糖的甜香在空气里漫开。
走廊尽头的卧室门紧闭着，门缝里没有透出光。
清舟停下脚步，对周雯做了个“嘘”的手势，指尖在门板上轻轻敲了敲。
门内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清舟指尖握住冰凉的门把手，轻轻一转，对周雯偏了偏头：“进去吧。”
周雯往后缩了缩，小手攥着清舟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进去。”
“我陪你。”
清舟拍了拍她的背，推开门。
一股潮湿的冷气扑面而来，房间里没开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门缝透进的微光勾勒出家具的轮廓，像沉在水底的影子。
清舟刚迈出半步，黑暗里忽然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
一个瘦高的身影从书桌后站起，逆着微光，看不清表情，只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藏在暗处的猫，冷冷扫过门口的两人。
周雯“哇”地一声躲到清舟身后，小手死死拽着她的校服衣角。
清舟稳住身形，抬手护住她的头，目光落在那个身影上——少年头发有些凌乱，下颌线绷得很紧，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疏离。
“周寂，你好，我是你的辅导老师。”清舟的声音平静，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她轻轻推了推周雯，示意她别怕，自己则往前站了半步。
周寂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尖快速地在空中比划着，动作生涩却利落——那是手语里的“你？”，带着明显的疑问和警惕，眉峰微蹙，眼神里的戒备像竖起的尖刺。
清舟点点头，唇角勾起个浅淡的弧度，声音放软了些：“是的，我叫清舟，从今天起帮你补英语。”
她抬手拉开厚重的窗帘，午后的阳光猛地涌进来，照亮了少年清秀却带着倔强的脸，也照亮了书桌上摊开的英语课本，上面写满了歪歪扭扭的批注。
周寂站在原地没动，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像在判断眼前这个突然闯入的人是否带着恶意。
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片阴影，衬得那双眼睛愈发幽深。
清舟迎上他的视线，唇角勾了勾：“你听得见，虽然我不怎么看得懂你的手语，不过你不信任我，我是看得出的。”
她说着，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叠奖状和证书，指尖捻着边缘往桌上一放，塑料封皮在光线下闪着亮：“你先想想，我等你。”
她往椅背上一靠，双手交叠放在腹前，姿态放松却带着股不容小觑的气场，像头看似慵懒却时刻警惕的野狼，目光平静地笼罩着整个房间。
视线扫过紧闭的窗帘、堆在角落的旧书，她眉峰微蹙——这黑压压的环境，难怪人会觉得压抑。
周寂的手指动了，指尖在空中快速划过，动作带着点烦躁：我不需要老师。
清舟挑了挑眉，眼神里闪过丝兴味，却没接话，只是看着他。
“当然，我也可以是你的朋友。”她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脸上没有丝毫刻意讨好的神色，坦然得让周寂有些意外。
少年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试图从那坦然的表情里找出点别的情绪，却只看到一片清明。
清舟忽然笑了笑，那笑意让她眉眼柔和了些：“我可以等你调整好心态，毕竟一开始有陌生人接触你，不习惯很正常。”
她说着，伸手把桌上的奖状往旁边挪了挪，腾出块地方，像是在无声地说“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清舟弯腰拉开书桌旁的椅子，牛仔裤膝盖处的褶皱随着动作加深，她稳稳坐下时，椅腿在地板上蹭出轻微的声响。
她抬眼看向周寂，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着，眼神坦荡得像摊没被搅浑的水：“看你安排，决定好学习，再开始。”
清舟的目光落在周寂身上，像锁定了目标的猎手，带着不加掩饰的势在必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眼前的猎物纳入掌控。
她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节奏沉稳，透着股志在必得的笃定。
[系统:宿主，你好霸道，会不会被轰出去。]
[清舟:不霸道，你还期望我感化他。]
周寂沉默片刻，终是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脊背挺得笔直，像株倔强的白杨，与清舟对视着，空气里仿佛有无形的张力在拉扯，谁也不肯先移开目光。
“姐姐，我去睡觉了。”周雯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往门口走，羊角辫歪歪扭扭的。
“嗯嗯，去吧。”清舟头也没回，视线依旧焦着在周寂身上。
门轻轻合上，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清舟的目光细细描摹着周寂的轮廓——比起秦邵那股带着脆弱感的瘦弱，他身上的少年气更鲜活，眉骨分明，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倔强的表情像块未经打磨的玉，反倒让人升起征服的欲望。
周寂察觉到那道毫不避讳的视线，眉头微蹙，猛地转过头，眼神里带着点被冒犯的愠怒。
他见多了正常人对自己的好奇，那些目光里总藏着或明或暗的同情，像针一样扎人。
可清舟的眼神不一样，没有怜悯，没有探究，只有一种坦荡的审视，甚至……带着点欣赏？
清舟忽然开口，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天气：“我只是很欣赏你的美貌，我是个漫画写手。”
周寂明显愣了一下，长睫颤了颤，眼里的愠怒淡了些，多了丝困惑。
“你很好看，”清舟往前倾了倾身，指尖在桌上画了个轮廓，“五官像是建模一样精致，但是比模型多了点人气，柔和得多。”
她的目光落在他紧抿的唇上，唇角勾起个浅淡的弧度，“比我画过的所有男主都上镜。”
周寂的耳尖悄悄泛起红，避开她的视线，指尖在桌下攥紧了衣角——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美貌”形容他，还是在明知他不能说话之后。
周寂的耳尖红意更甚，悄悄垂着眼帘，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他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蜷了蜷，指尖抵着布料轻轻摩挲，像是在掩饰什么。
方才还紧绷的肩线悄悄松了些，连带着脊背也不似先前那般挺得笔直，微微塌下一点弧度。
空气里静了片刻，他忽然抬眼飞快瞥了清舟一下，又慌忙低下头。
少年人的那点愉悦，藏在泛红的耳根里，藏在悄悄勾起又很快压下去的唇角里，藏在指尖无意识加快的摩挲动作里，像颗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烫的糖，连甜意都透着点不好意思的羞赧。
毕竟还是半大的少年，再硬的壳，被这样直白又坦荡的夸赞敲了敲，也会悄悄裂开条缝，漏出点柔软的、带着温度的光来。
清舟指尖捏着炭笔，趁周寂垂眸的间隙，飞快地在速写本上勾勒。
炭笔在纸上沙沙游走，不过五分钟，少年垂眸时的倔强侧脸便跃然纸上——紧抿的唇，微蹙的眉，还有耳尖那点未褪的红，都被细致地捕捉下来。
周寂转身时，身后的椅子已经空了。他愣了愣，目光落在桌角的速写本上，封面上压着那张刚画好的肖像，炭笔的线条利落又传神，把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那点羞赧都画了出来。
客厅里，清舟正低头整理帆布包，把奖状证书一一收进去，指尖划过英语课本的封面，动作不紧不慢。
[系统:宿主，你放弃了？]
[清舟:小孩子倔的不行，给他一个台阶下。]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清舟回头时，周寂已经站在面前。
他手里捏着张纸条，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递过来时动作有些僵硬。
清舟接过纸条，上面是清秀的字迹：“明天开始。”
她抬眼笑了笑，眼底的光像揉碎的星子：“好。”目光扫过他过分苍白的脸，又补充道，“不过今天的任务没完成，阿姨让我照顾一下你。”
她上下打量他，眉头微蹙：“会打羽毛球吗？”
周寂立刻比划起手语，动作比先前快了些，带着点抗拒：不想出去。
他的眼神往窗外瞟了瞟，又飞快收回，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他怕出去撞见邻居，那些探究的目光像针一样扎人。
清舟看明白了他的顾虑，指尖在帆布包上敲了敲，忽然起身：“那就在院子里打，我去拿拍子。”
清舟见周寂迟迟不答，往前凑了半步，双手抱在胸前微微歪头，眼里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像是笃定能撬开他的话匣子。
阳光落在她发梢，镀上层浅金，她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胳膊，节奏轻快得像在打拍子。
周寂垂着眼，指尖在纸面上来回摩挲，半晌才缓缓抬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片细碎的阴影。
他没立刻写字，只是望着窗外的老槐树，喉结轻轻动了动，忽然伸手拿起笔，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才慢慢划出两个字：不去。
清舟抱着手看着周寂:“你喜欢什么？”
周寂写字:下棋。
清舟:“嗯，挺符合你的。下什么棋？”
周寂:象棋。
清舟:“可以，你平时在家一个人是怎么度过的？”
周寂没有回答。
清舟:“一整天窝在房间里，那你不无聊。”
周寂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着，像是在斟酌措辞，过了好一会儿，才拿起笔在纸上慢慢写：「不无聊。」
字迹刚劲，带着点少年人的执拗。清舟挑了挑眉，顺势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手肘支在桌上，语气随意起来：「哦？那你窝在房间里都做什么？总不能对着天花板发呆吧。」
周寂低头，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写下「算题」两个字。
「算题？」清舟有些意外，「数学题？」
他点点头，笔尖又动：「还有物理。」
清舟恍然，难怪看他身上总有种沉静的气质。
清舟:“嗯，学霸的思维”
周寂的耳尖微微泛红，笔在纸上划了道浅痕，没再写什么，只是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少了些戒备，多了点难得的柔和。
……
几天后。
清舟将周寂的错题卷轻轻放在桌上，指尖在“阅读”那栏画了个勾，抬眼时眼里带着点笑意：“阅读有很大进步。”
周寂坐在对面，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了顿，抬头看她，眼里的光比初见时亮了些，轻轻点了点头，耳尖微不可察地泛红。
清舟瞥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下午四点，她合上笔袋，拉链声清脆：“已经两个小时了，今天就到这里。”
说着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想吃些什么？”
[系统:宿主，男配好感度40%。]
周寂摇摇头，指尖在桌下蜷了蜷。
“再这样下去，你会瘦得跟皮包骨头一样，就不好看了。”清舟故意拖长语调，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带着点戏谑。
周寂果然顿了下，拿起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写着：「随意。」字迹比先前流畅了些，尾端还带着点没捺下去的弧度。
“好。”清舟拎起帆布包，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眼，“记得站在这儿送我，这是礼貌。”
周寂犹豫了下，还是起身走到门边，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门框——这是五年来，他第一次在门口送别别人。
“姐姐，我要大鸡腿！”周雯从客厅冲出来，举着个空棒棒糖棍。
清舟回头笑了笑，挥挥手：“没问题，拜拜。”帆布包在肩头轻轻晃着，步子轻快得像踩着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