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哪里是在越州独一无二,李掌柜做了这么多年脂粉生意,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洗沐养肤之物。
这还是他店里的伙计前几日发现的。
外街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水粉摊子,李掌柜经营的品质与其相比,那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平时零零散散晃悠过几个人的小摊,却忽然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更蹊跷的是,人群里还闪过几个他相熟的老主顾的面孔。
店里伙计按捺不住好奇,挤进人堆探看,回来时手里就攥了两块皂。
一浅一深,说是有净面养肤之效。
浅者唤琼脂皂,整块叫价三十六文,又说此物耐用,可以二人合买。
这价钱,不过将将够买李掌柜店里最寻常的一盒胭脂,竟也敢夸下海口,杜撰出这样的功效。
深者更是夸张,一块仅仅十文,竟声称可洗沐可浣衣,一举两得。
李掌柜起初不屑一顾,只当是那小贩夸大其词,招揽生意罢了,便也没放在心上。
果然不出李掌柜所料,那小摊的热闹劲儿只维持了两日光景,便又冷清了下来。
可没想到,紧接着就有老主顾来店里询问,有没有琼脂皂卖,一个个将那皂夸得神乎其神,天上有地下无,说什么用完后,肌肤又柔又软,十分顺滑。
李掌柜这才上了心,翻出伙计前些日子带回的香皂,亲自试了一回,他才彻底相信,这东西确实有些门道。
除了那小摊贩,李掌柜确信,越州暂时还没有谁家店铺在售这东西,否则早就流传开来了。
这个商机,李掌柜如何能不抓住?
不仅仅李掌柜,那小摊贩自然也知道这个理儿,所以李掌柜着伙计去旁敲侧击,愣是没打听出个所以然,只说是独家渠道,秘密供货。
这年头,能赚银子的手艺和路子,自然得捂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一丝儿也不能往外露了去。
小摊贩看出伙计的心思,还表示可以从他那处进货,琼脂皂只要三十文,香胰皂八文。
李掌柜要拿货,怎么会过二道贩子的手?
辗转打听出关州的字眼,他便亲自来了。
东西确然是好,只是,十八文,仍然不是李掌柜的心理预期。
若是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思及此,李掌柜笑了笑,“不知老板娘听没听说过玉琳阁之名。”
贺兰很想说,不知道,没听过,但这样实在是太令人尴尬。
而且看李掌柜的表情,这玉琳阁应该是个挺有名的铺子。
一听这名字,就是针对女性群体的铺子,和她兰渌坊的受众群体高度一致。
完全可以建立深度合作,打响一波兰渌坊的名头。
贺兰眼波微转,面上恰到好处地浮起一丝讶色:“竟是玉琳阁?”
“没想到我这小东西,竟能入玉琳阁的眼,那真是太荣幸了。”
见贺兰语带惊喜,李掌柜心下满意,道:
“老板娘,你这东西虽好,可在关州,实在是暴殄天物。”
“玉琳阁在大渊各州都有分号,老板娘若是有意,李某愿为你引荐,来我阁中做配方师。”
“总好过在关州守着这小店,挣这几两利的辛苦钱。”
啥?
啥意思他这是?
贺兰在这认真跟李掌柜说生意、说进货、说价格呢,他倒好了,上来就想撬墙角挖人。
挖别人也就罢了,他直接想挖老板娘,性质更恶劣。
贺兰好好的老板娘不当,去他那当打工牛马?
他要不自己听听,这像话吗?
还几两的利,李掌柜这是在给她洗脑呢吧?是吧?
把数目扩大,把眼光放长,数千块呢?数万块呢?
更不要说,要是以后有机会开上几个分店,利润更是不可估量。
这家伙,还想骗贺兰去给他的玉琳阁当配方师,好事都让他占了。
玉琳阁是做大做强了,兰渌坊直接闭店黄摊是吧。
贺兰在心里腹诽了一阵,忍住吐槽的冲动,艰难憋出个自然的笑来。
“李掌柜,人各有志,我目前只想安居关州,做点小生意而已。”
“李掌柜若对我的东西感兴趣,我给您的价不变,若是别的......”
“怕是要让您失望了。”
李掌柜闻言,并不意外,她手里握着这样的方子,自然有些本钱和傲气在身上。
现在不同意,只是他给的利不够诱人而已。
“先别忙着拒绝,一应待遇酬劳,都好商量,这几日我都在关州,你且慢慢思量,三日后,李某会再来拜访。”
“老板娘尽可放心,玉琳阁绝不会亏待人才。除了月例银子,只要配方出彩,另有分红契书奉上,那可就不止几十两的事了,几百两都拿得。”
“总比在关州撑着这个小店,日日进项不定,还要辛苦操持,要强得多。”
李掌柜循循善诱,给足贺兰考虑的时间和余地,他实在不信,会有人宁愿守在关州这么个苦地方,也不愿意去那繁华的州城一展身手。
玉琳阁一向秉承同行莫相残,和气方生财,眼下是他来,一切都好商谈,若是换了别家的掌柜,怕就没这么好言好语了。
届时打砸强逼,极尽手段,都不无可能,与其让那些人得了利,何不他先来劝服?
老板娘虽握着个生财金点子,可奈何年纪实在太轻,没有后台,没有靠山,如何能立得住?
李掌柜也是为了她着想。
她既能免遭同行嫉恨,避开阴小毒手,又可谋个好前程;李掌柜既得人才,玉琳阁也添助力——这般两全其美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贺兰不知道李掌柜从哪里看出,她这店铺不挣钱的。
他自己不就是追着她的商品来的吗?
有第一个寻来合作的,肯定就有第二个。
而且,这铺子她从头到尾,只动动嘴而已,其他的根本不用她操心,根本不存在辛苦操劳一说。
伙计个顶个的忠心,什么勾心斗角,什么私心争执,不存在的。
而且是一点活都不让贺兰沾手,她每天只坐着就能有进账,还有比她更舒坦的老板吗?
唯一的缺点,就是铺子还是小了,仓库不够大。
“不用考虑了,不管三日还是七日,我都是这个话。”
“承蒙贵阁厚爱,您要真欣赏我做的东西,也别五百方了,您拿个一两千方回去,保证您......”
贺兰话音未落,冬木和另两个伙计掀帘而入,手里还提着刚买回来的午食。
冬木一抬手,将一张拟好的契书按在了柜台上。
冬白立刻凑过去看了一眼,故意惊声道:
“哟,这是谁家的订单,一下就要一万方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