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好哄,年纪小,又崇拜贾琏,于是虽说有点迟疑,却也还是郑重地答应了。
贾琏高兴,一路将她送回家去,又嘱咐了一遍,这才转身回去。
正走到半路,正好见到老太太院子里的丫头玻璃,见了他便笑说,“史大姑娘来了,琏二爷不过去瞧瞧么?”
贾琏一笑:“自然要去。”
元春省亲前,就因为人家史家没掉进贾府抓钱盖省亲别墅的陷阱,于是元春省亲的时候儿,老太太竟然也没接人家史湘云来。
倒是元春省亲完了,老太太才又想着要修复与娘家的关系,这才又将史湘云给接了来。
贾琏刚进老太太的屋门,就听见史湘云在那大说大笑呢。就这一点上来说,史湘云跟老太太果然都是史家的姑娘,倒真的是相像。
贾琏上前去便故意笑问:“正月十五贵妃娘娘省亲,这么大的热闹,云妹妹怎么也没来玩儿?”
史湘云如今也大了,心里也有了主意,于是遇到贾琏这样的问题,也知道略作闪躲。
她悄然瞟老太太那边一眼,继而尬笑了下,“我自然是想来。倒是我家叔叔、婶婶都说我淘气。贵妃娘娘省亲规矩大,我这样的便是连着坐一个时辰都坐不住的,那来的话可是受煎熬来了。为免在贵妃娘娘跟前失礼,我可不敢来了。”
贾琏便也只一笑,接受她这说辞,不难为她了。
史湘云心虚,便赶忙扭开头去看宝玉,跟他没话找话说,“爱哥哥方才在哪里的?怎我来了一会子,竟不见你人来?”
黛玉因坐在宝玉旁边儿,也晲着宝玉,这便与史湘云的眼神儿撞在一起。
史湘云登时促狭问,“我知道了,原来在林丫头那里绊住了!”
黛玉便笑,“才不是。我方才寻探丫头她们说话儿去了。才不知道他到哪里忙了,从一大早上便不见了人影儿。”
宝玉有些尴尬,瞟一眼贾琏,只得实话实说,“我在宝姐姐那里的。”
黛玉便轻哂,拍手道,“一大早的便不见人影,到老太太跟前来请安都忘了。我道是哪里,原来是去了宝姐姐那边。难怪呢~”
宝玉方才心里堵着,这会子便没好气儿,反回怼黛玉:“只许同你玩儿,替你解闷儿。不过偶尔去她那边一回,就说这话。”
黛玉没想到宝玉这样直呛呛的,眼圈儿不由得有些发红,“好没意思的话!你去不去又关我何事?是我叫你替我解闷儿了么?倒怪起我来了!”
黛玉说完,便赌气回了自己房去。
史湘云瞧见了,赶忙道:“你还不追过去,哄哄她?”
宝玉噘着嘴,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我原又没说错什么。”
贾琏拣了个榛子丢进嘴里,听了便笑,“说得倒好像你一年半载才能见着薛妹妹一回似的。难道薛妹妹不是每日里,也跟咱们自家的姑娘一样,每日早晚都来给老太太请安的?”
“你就跟老太太住在这院子里,只要她来,你自然都见得。你与她说的话倒少了么?依我看,你对她倒与林妹妹没什么不同。”
宝玉抬眼看一眼贾琏,心里对贾琏有怨气儿,可是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毕竟,人家贾琏又没说错什么。
他懊恼之下,一跺脚,这便转身出去,也跟去黛玉房里了。
贾琏便也起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不慌不忙,迈着方步,也跟了过去。
黛玉委屈,宝玉在气头上,两人便又斗起嘴来。黛玉又被气得掉了眼泪。
偏生这会子宝钗也来了,听史湘云说起宝玉黛玉又吵起来了,于是也尾随着过来。
可是宝钗没理黛玉,反倒只推了宝玉走,说:“史大妹妹等你呢。”
他们就这么走了,只剩下黛玉一个,未免心下又更委屈,便独自一个人对着窗子默默掉泪罢了。
贾琏就是这一刻迈步走了进来。
黛玉慌忙止住眼泪,偏首瞪他:“琏二哥怎又不请自来?”
贾琏便故意假装哽咽,“原来妹妹也知道未曾邀请我来~我在门口站了好半晌,眉毛头发都快冻在一处了,妹妹却只顾着为别人伤心落泪,竟都没瞧见我~”
他那么大的个子,故意在她面前装哭,倒叫黛玉哭不出来,反倒跺脚背转过身去笑出来,“哎呀,你呀!”
贾琏脚底下像抹了蜜似的,“滋溜”一个转身儿就转到黛玉面前去了,躬身定定凝视黛玉的眼睛,“你笑啦!不哭啦?”
黛玉瞪他,“我才不是为了他哭,我只是不知道他为何平白无故那般冲着我来。我原也没惹他,他为何竟与我说那样的话,倒像是我拦着他,不准他去薛家似的!”
贾琏便笑,“那我来替你解惑。他是因为在薛家那边吃了瘪。”
贾琏便将之前的事情与黛玉讲说了一遍。
黛玉听罢也只挑了挑眉,却不惊奇:“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一肚子的古怪怨气。”
贾琏却反倒惊奇,歪头看她,“被我摁住那莺儿使诈……你竟,不意外?”
黛玉瞟他一眼,梨涡轻绽,“我若说「自然不意外」,琏二哥可失望了?”
贾琏拽了把椅子过来,就坐在黛玉眼前儿,“快说说,你莫非早察觉出来了?从哪儿察觉出来的?”
黛玉娇俏扬眉,“是你说,环儿去薛家找莺儿斗钱。难道你不觉得,这大过年的,环儿竟然去薛家玩儿,这倒有些八竿子打不着似的?”
贾琏想了想,自然点头,“可不么。薛家虽然是咱们府里的亲戚,但人家是宝玉的姨家,事实上又与环兄弟有什么关联呢?他好端端的,干嘛找人家玩儿去?”
这些天过年放松,整个贾府上上下下的都在斗牌,贾环若想玩儿,找府里哪个丫头玩儿不成?偏要去找人家薛家的莺儿?就算贾环是府中庶子,没宝玉那么受欢迎,但是他毕竟是个爷啊,不管丫头们心里怎么想,该陪玩儿还是能陪玩儿的。
话又说回来,再有头有脸的丫头,比起王夫人房里的大丫头彩霞、彩云又如何呢?那两个可算府里地位顶尖儿的了吧,还不是都主动对贾环情根深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