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告辞而出。
蔡昭护着黛玉,迎上前来。
蔡昭还有些担心,轻声问:“二爷可顺利?”
倒是黛玉清浅一笑,“瞧二爷大步流星,衣袂飘飘的样子,正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怎可能不马到功成呢?”
贾琏心下舒畅,很想给黛玉额头上敲一下儿。只是她现在是他「书童」,他在这知府衙门里跟书童干这个调调,难免引人侧目。
他自己无所谓,反正原书里原主也拿清俊的小厮「出火」嘛。只是,他得顾着黛玉的感受,这便只能生生忍下来,将指头在掌心里攥紧。
只神采飞扬道:“那是当然!”
蔡昭便好奇了,低声问黛玉,“可若二爷只是故意表现得轻松呢?姑娘又如何能作准,二爷必定能成?”
从大船进了山东地界儿,遇到已经不是一个两个的困阻,可见是有人故意在设置障碍。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这些地方官员已是半明着刁难人了,就凭琏二爷一个捐的官儿,谁敢说一定就能摆平呢?
黛玉垂首莞尔一笑,“你当二爷袖子里那些蜡丸儿又是做什么的?难不成是他装槟榔的不成?”
贾琏听罢,有被内涵到的赶脚。
因为他本人没有嚼槟榔的习惯,在原书里他对槟榔唯一的记忆点就是在尤二姐那。原书里原主借口自己的槟榔荷包忘了带,跟尤二姐要一口槟榔。可要吃的是假,事实上是借槟榔挑情呢。
可是他眼前这个世界,尤二姐分明还没出场呢,却是黛玉先跟他提起了槟榔来。嘶……这小妮子。
就仿佛冥冥之中她伸出一只大手,一把捏住他小脖子,给予预先的警告。
他咬着牙乐,“你倒眼尖,竟连蜡丸儿都看见了。”
黛玉淡淡扬眉,“谁让我自小就是吃药丸子长大的呢?上回从家里上京,我父亲也为我带了许多的「人参养荣丸」。到了府里,外祖母又问我吃什么药,正好府里正在配药,就又替我配了好些。”
“那些蜡封的蜜丸,堆了好几箱子在我床边,我每一日早中晚都要吃。那蜡壳子的味儿,我自然一下就闻出来了。”
她瞟他:“谁让琏二哥又一下子带了那么多颗?若只是一颗两颗的,说不定我还能错过去。”
贾琏恍然大悟,原本想笑,可是心底旋即涌起一股子苦涩。他自知道,这苦涩的根源,是怜惜。
他便再笑不出来,而是伸手在她纤弱的肩头轻轻捏了下,“你的身子一定会好起来的。那些破药丸子,咱们以后必定不吃了!”
出了知府衙门,贾琏带黛玉上了马车。
蔡昭坐在前面押车,车夫长鞭子甩出个鞭花儿来,凌空“叭”的一声脆响,紧接着马蹄清脆跑起来,整套动作干净利落,贾琏都不由赞了声“好”。
黛玉虽也面带微笑,侧眸听着,可是却微微有些走神。
贾琏早就注意到了,这便问,“方才在他们衙门里我不方便问。妹妹现在总归可以说了,妹妹悬心的是什么事儿?”
黛玉看了贾琏一眼。他既然已经发现,她便也不做隐瞒。
黛玉垂首,“不知是否我过敏,方才在衙门廊下候着时,我只觉有人隔着雕花的窗格子看着我。”
贾琏心下微微一晃,“可看清对方是何样人了么?”
黛玉摇头,“那窗格子雕花细密,将那人挡得严严实实。”
贾琏压住自己心底疑窦,故意一笑,只安慰黛玉:“定是那人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书童,这便看呆了。”
黛玉轻哂,“便当他如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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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一行走后。
刘霖忙问那师爷,“王爷他怎改了主意?”
“原本将林如海独女留在京中,才更方便挟制那林如海,叫他在那巡盐御史的位置上,更清楚该怎么做。”
“甚或,促成林如海之女与贾家那衔玉的哥儿成婚,更是再妙不过。到时挟了贾家的兵权、林如海手里的银子,正好可帮咱们办成大事!”
那师爷沉吟道,“一切都是王爷的意思……至于王爷心下如何想的,便是小的也不敢妄自揣度了。”
“不过既然那琏二爷是王爷的救命恩人,听说在围场坠马,救下王爷一命,他自己倒险些丢了性命……那王爷单纯只是想报此救命之恩,也是情理之中吧。”
刘霖皱了皱眉头,“那林如海的女儿,年岁已经渐大。若这次放她南归,林如海为她另外安排婚事……那咱们手里挟制林如海的把柄便断了~”
师爷垂眸道:“相信王爷必定另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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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刘霖这里,再往南,便是好几日的顺风顺水。
沿途官员就好像都听说了贾琏在刘霖这儿的故事,又或者是也有北静王爷派人事先传话,总之沿途一路顺畅,运河上再没出现人为设阻。
甚至于,大船所过地方,当地的小官儿已经提前在岸边等候,恭敬地登舟来拜会贾琏,不但不收贾琏的土仪,他们还都献上自己的「小小意思」。
船上人便都悄然松了口气。
蔡昭甚至已经轻松地站在船头一边看着马匹,一边哼起歌儿来。
结果歌儿还没唱两句,后脑勺就被他主子给了一大漏勺。
蔡昭委屈,“二爷……奴才只是稍稍放松那么一丁点儿,还不行吗?前边就是济宁府,过了济宁府那就要进徐州了,那便是江苏地界儿,距离扬州已是不远了!”
贾琏扯了扯唇角,“你只知道过了济宁,前边儿就是徐州了;可你怎么不知道,过了济宁之后,前边儿就是水泊梁山了呢?”
蔡昭一愣,随即忍不住骂了声,“奶奶的,我怎么竟忘了!”
水泊梁山的英雄虽然可敬,但是如今在那一带落草为寇的响马却是可怜又可恨。
「山东响马」,那可是赫赫有名啊!
如贾琏他们这一艘大船,在那些响马的眼里,必定是一块肥肉,绝无放过之理!
蔡昭轻声问:“二爷向地方官借兵了么?还有那北静王爷,他一路替咱们传话打点,等到了水泊梁山,必定也能安排助力吧?”
贾琏神情悠闲,眼底却涌起狠厉,“靠天靠人,都不如靠自己。”
“这天下,唯一完全可信的,只有咱们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