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 战场正方
风卷旌旗,灰云压城,两军对峙,杀气沉沉。
金炎军将领跨马上前,冷笑着打量墨军阵型,不屑地吐了口唾沫。
“你们墨国人,真是虚伪。口口声声礼义廉耻,背地里干的事,比我们还脏。”
一旁副将也冷笑附和:“将你们百姓当货卖的,不是我们金炎,而是你们的朝廷大人。
收银收得干干脆脆,卖得明码标价,事后又装模作样指着我们说我们无人性?”
“你们还真是贪心,什么都想要!”
“你们嘴里说‘国以民为本’,可那不过是圣旨里的话罢了。”
“真正活着的百姓,他们的命,在你们眼里值几个钱?”
这番话如利刃一般,刺得墨军将士脸色发白,却无人反驳。
杨将军脸色沉如水,低声道:“此事我墨国确有过错,朝廷已斩了涉事大臣,还百姓一个交代。”
敌将闻言却嗤笑:“杀几个弃卒,就能洗干净你们的手了?”
“你们墨国想要太平,靠的是蒙眼睛堵耳朵;我们金炎要的天下,靠的是‘明码标价’。”
“我们至少不装!”
此言一出,墨军中有人动容,神色复杂。
副将语气更冷,“你们百姓就在此,你们墨国救不救?能不能救?值不值得救?
不过都是一句‘大局为重’,让他们等死罢了。”
他目光划过战阵,最终落在杨将军身上,语气带着残酷的真相。
“你们并不怕我们金炎,你们怕的是你们自己国家的‘人’。”
“那些披着你们同袍的皮,却日日想着如何多敲一笔、如何少出一兵的‘人’。”
金炎有罪,墨国就无辜吗?
天下之乱,从不是哪个国家一手造成的,是谁都不肯承认错,是都以为自己是‘正义’。
风呼啸而过,杨将军紧握缰绳,指节泛白。
箫琢琰一言未发,只是狠狠咬紧后槽牙。
他们曾一心以为“敌国残暴”,但现在,他们不得不承认,金炎所言虽恶,却并非全无道理。
想要太平盛世,并不是边关打几场胜仗就能换来的。
是要从每个暗处的蛀虫下手,是要有人站出来,为底层百姓挡下风雪,是要让“民为本”不只是纸上写词。
可真有那么容易吗?
这世上,最难的不是“打赢敌人”,而是“改变自己人”。
就在两军对峙时,听白带着“鬼面”在墨军示意下,渐渐离开。
另一边,箫瑜安一行人谨慎地望着下方的山道,目光如鹰隼,心神高度紧绷。
终于,一队人影出现在山道尽头,正是第三队与护送的那批被俘百姓。
箫瑜安眯眼细看,对方衣甲、步伐、队形均无破绽,那些百姓神色惶恐,不像作伪。
她还是不放心,让人悄悄绕行观察,确认无异后,这才一挥手,带人现身。
两队尚未接触,山道另一侧却忽然窜出一队金炎追兵,虎视眈眈。
她立刻上前与第三队领队低语几句,迅速做出安排:“你们先护百姓离开,我带人断后!”
领队脸色变了,“不行,世子……”
“别再犹豫,再犹豫大家都走不了!”箫瑜安冷喝,语气不容置疑,“我们能多拖些时间,你带着百姓离开,不久后我自会跟上。”
领队咬牙,犹豫片刻,终于低头抱拳:“谨遵令。”
他带着人快速从另一侧绕路,百姓低头跟着跑过箫瑜安身边,其中不少人偷偷看了眼箫瑜安,神色慌张。
箫瑜安手提长枪,站在风雪之中,如磐石不动。
她的面具微微泛着寒光,身后的几名护卫同样神色紧绷。
追兵很快赶到,然而下一刻,异变突生。
只见敌军在数丈之外停住脚步,却没有立刻动手。
为首之人扬起嘴角,露出一抹阴鸷的笑:“鬼面世子,这次,你逃不掉了。”
箫瑜安眉心一沉,忽然察觉身后异样,猛地转身。
却见原本该护送百姓离去的队伍,竟已悄然调转方向,默不作声地封住了他们的后路。
而那群原本仓皇疲惫、神色慌张的百姓,此刻依旧慌张,只是脸色浮现出一种诡异的激动。
第三队的领队站在最前方,嘴角动了动,像是叹息,又像是在为自己开脱。
他朝箫瑜安微微颔首,低声道:“抱歉了,世子。”
箫瑜安眼神凝住,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有某种东西在崩裂。
那人仍是低声开口,语调里有种麻木的苍凉:“他们,确实是墨国的百姓。
可墨国人将他们卖了,他们被剃发,被烙印,被当牲口一般拖走。他们恨……恨官,恨国,恨所有能决定他们命运的人。”
“而你,世子……”他顿了顿,苦笑,“就是能决定他们命运的‘人’。”
百姓们纷纷上前,眼中带着扭曲的渴望。
“我们只是想活命啊!”一位身形异常弯曲的女人低声呜咽,“你知道我们在金炎的日子是什么吗?生死不如!”
“我亲眼看到我弟弟被他们活活打死,就因为不肯跪下叫一声‘主人’。”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有没有想过我们……有没有活路?”
“我们求活路求了太久,谁给过我们?”
“你就当,是替那些人还个债吧。”
“就成全我们吧!”
话音未落,一名骨瘦如柴的青年猛然扑上前,却被南风一脚踹开,翻倒在雪地中。
而也正是这一脚,打破了脆弱的平衡。
那一瞬,百姓像群狼扑出,咆哮着,嘶吼着,他们只有一双沾满污秽的手,却眼中带着决绝。
“我们想活,有错吗!”
“凭什么是我们受苦!”
“你是世子,你就该为他们赎罪!”
箫瑜安被他们围在中央,四面皆敌。
身边是她的护卫与士兵,但人寡势微,而外围,还有两支真正的敌军虎视眈眈,看似按兵不动,实则正等待这场“内讧”消耗他们的最后力气。
风起,卷起她面具的一角,一缕冷意的风划过她眼底。
“你们想自由……”箫瑜安看向那个“领队”,声音平静得没了情绪,“那你们得看,我的命,能不能换得起。”
她缓缓提起长枪,枪尖指地,一片小雪花落其上,悄然化作水滴。
刹那间,百姓再度冲来,杀戮展开。
云轻南风与士兵皆迅速应战,尽可能不伤人性命。
可对方人数众多,且情绪几近崩溃,力道疯狂,死志昭然。
一位瘦小少年举起大石头砸来,被箫瑜安枪柄震退,却又跌撞着再冲上来。
他的手已断,但他仍试图用牙咬住她的手臂。
“他们已经疯了……”南风低声道,眼神冷如风刃。
箫瑜安低语,声音沉沉,“他们是大墨子民。”
“可他们要杀你。”云轻怒吼着拔剑挡住一名女子。
“我知道。”她冷静地开口。
杀了他们会有麻烦,凌王府也会受到影响。
百姓曾是无辜者,可他们太久活在黑暗中,被逼得不再相信光明,也不再在乎是否踩着正义走出泥潭。
而箫瑜安,明知这是陷阱,却只能持枪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