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本就细皮嫩肉,这一拳未必有多大力道,但那青紫却格外显眼。
夏生不想说,干脆一把扑在温洛怀里,软乎乎地道:“阿娘,夏生好疼啊……”
“疼还打架?”温洛不吃他有事才撒娇卖乖的这一套,紧接着问道。
夏生见这一套行不通,被温洛抱在怀里,拿脸贴着温洛,委屈巴巴道:“是金哥儿昨天背书没有背过我,被先生罚了,他不服气,带着人来咱家店里找我麻烦……”
说着,夏生真有几分委屈,却不是因为打架,“金哥耍懒,带着人来偷袭!若是石坨栓子他们都在,我肯定给他打……”落花流水。
意识到说错话的夏生连忙捂住嘴。
温洛给他头发擦干,点了点他的额头,“说实话,为何金哥带着人来打架?”
夏生不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在学堂背书背不过,让先生罚了,不至于让小孩大打出手。
夏生哼一声,却不太想说。
温洛皱眉,他这才不情不愿说道:“金哥总说小乖是娘捡来的,还说我们是没爹的野种,我气不过,先生抽人背书,我故意和先生说,若是金哥背不出来,就是不用功,让先生罚他。”
闻言,温洛一愣,将夏生紧紧地拢在怀里,“夏生,你们不是没爹的野种……你爹是一个大英雄,当年娘生你的时候,被坏人抓走了,是你爹护着咱们跑出来的……”
给这个故事,夏生已经听过很多遍,但现在再听,眼睛还是一热,抽咽着道:“那萧占全叔叔是我的爹爹吗?”
温洛给他轻轻地擦去眼泪,“为什么这么说?”
夏生又扑在她的怀里,闷声闷气地说:“萧叔叔以前和我说过,他救了咱们出来的,虽然只和我说过一次,但我记得很牢。”
温洛眯起了眼,萧占全这个阴魂不散不说,现在还在孩子面前胡咧咧。
当年自己被冲到了激荡河的下游,被渔户所救,伤好了之后却发现自己已经身怀六甲。
当时已经六个月。
也许是孩子也知道自己不想要他,温洛肚子很小,也没有什么其余的反应。
六个月,孩子打了,凭古代这医疗条件,她也活不成。
但生孩子,还是疼得差些要了温洛一条命。
孩子是夏天生的,接生婆说取个贱名,好养活。
温洛瞧了一眼那皱巴巴的孩子有气无力说就夏生吧。
养好身体,谢过渔户一家,带着孩子正要离开,隐姓埋名找个地方过日子,萧占全率先一步找到了自己,她甩不开这个狗皮膏药。
自己和他约法三章,不纠缠,不打扰,不出现。
萧占全前两条答应得痛快,后面却频频出现,不可否认,给她了诸多帮助。
温洛有时看到第二天身边的一大堆金银财宝,还是觉得无奈。
但那个时候,她身无分文,正缺钱财,不能清高地拒绝,就收下了。
将一部分给了渔户做谢礼,一部分当做自己的资金。
后面就是萧兰蕤被处死,凝彩死里逃生,自己将人救下,避开萧占全耳目。
兜兜转转,凝彩会功夫,护送着她们母子二人,以难民身份一同逃到了抚州。
她只说自己逃难路上,死了丈夫,终生再不嫁,又加上有高超的医术,乱世之中救了诸多人的性命,靠着节烈和医者仁心,慢慢地就在抚州扎根。
再后来,天下越来越乱,时局越来越不稳,不是东边打战,就是北边打,不是那个起义,就是那个造反,温洛忙于在乱世经营着医馆。
直到规模越来越大,成为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医馆,分店七八家。
萧占全却又出现了,虽然每次都背着她,只暗地里偷偷地瞧着她。
他知道,自己不喜欢他。
后来有一次,抚州城外流民落草为寇,知道了抚州城里温氏医馆颇有家资不说,生得还十分貌美,家中只一独子。
绑了夏生去,要天价赎金,还要温洛好不容易研发出的青霉素,以及温洛本人上山。
温洛已备好了赎金和制备方法,带着护院,备了武器,准备和谈不成,拼一死战。
是萧占全得知消息,风尘仆仆从金陵而来,带着人杀进匪窝,救出了三岁的夏生。
从那次起,温洛觉得,可以和他一笔勾销。过去他出卖自己的种种。
故此,对他没有再像以前无视,虽不冷不热,但萧占全能从温洛态度转变里瞧出,温洛不像以前对自己冷淡期,视他为死物。
也是在土匪窝里,温洛抱着夏生时,瞧见还在襁褓中啼哭的小乖。知她父母都被土匪所害,收养下了她。
温洛叹气,“萧叔叔不是你的爹爹。”
“我就知道他骗我。”夏生的声音有几分低落,埋在温洛怀里,“他以前逗我玩,说我是他的儿子……”
温洛心里有几分酸涩,强忍着心疼,“我们家夏生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不方便和娘说,这才想和爹说?”
毕竟,这么多年来,夏生很少会提到这个早早“死”在逃难路上的父亲。
夏生摇摇头,却又点点头,好久才抽着鼻子,瓮声瓮气道:“娘以后会和萧叔叔成亲。”
温洛一愣,“这是什么话?”
“萧占全在你面前胡说八道的?”温洛一瞬间就反应过来,问道。
夏生摇摇头,“不是萧叔叔说的,是我觉得萧叔叔想娶娘。”
温洛将夏生的脸从怀里捧在手里,郑重地道:“娘不会和萧叔叔成亲,也不会不要你和小乖,以后不让萧叔叔来了,好不好?”
夏生一直是个很聪慧的孩子,对于别人的情绪很快就能感知到。
包括小乖也是,这都是高敏孩子。
温洛说完,夏生哭得很伤心,在他怀里抽咽不止。
温洛将人哄好,夏生才哽咽着说道:“萧叔叔还是来吧……”他对自己还是挺好的,教自己功夫,射箭,骑马,给自己做木剑。
但他知道别有所图。
萧叔叔对自己好,是想要讨娘欢心。
“好。”温洛哑然失笑。
替他脱了湿漉漉的外套,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娘不嫁人了,这辈子都不嫁人了,夏生放心好不好?”
夏生这才破涕为笑,“恩。”
温洛抱起他,正要往外面走,夏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小声凑到温洛耳边,“阿娘,我今天哭了的事情,你不要告诉小乖,也不要告诉凝彩姐姐,也不要告诉司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