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发生在敦煌的一个离奇故事。
那天,沙暴正凶,裹挟着人骨渣子,狠狠地击打驼铃。莫婆婆攥着铜铃,站在鸣沙山顶。夕阳把月牙泉染成了血琥珀色,水面上漂着半张人皮,上面赫然印着三道暗红抓痕,这和三天前失踪的北京游客后颈的伤痕一模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这时候,导游阿依娜过来了,她纱巾上都渗出血丝。三天前,她带队进莫高窟212窟拍摄,十二人的摄影组就回来了五个,回来的全成了只会重复“飞天吃人了”的活木偶。莫婆婆赶紧摸出祖传的朱砂笔,在阿依娜眉心画了道镇魂符。嘿,这一画可不得了,阿依娜脖颈顿时暴起青筋,皮肤下就像有千万只甲虫在蠕动。阿依娜还说:“莫阿嬷,研究院的周教授请您去窟里。”
到了212窟,飞天壁画在紫外灯下泛着幽绿荧光。周远那白大褂上沾满黑色黏液,他的激光测距仪显示壁画厚度比昨日增加了三厘米。他声音发颤地说:“这些颜料在生长,化验结果显示成分是人血混合骨粉。”莫婆婆蘸了点墙上的“颜料”嗅闻,七十年前的事儿一下就翻涌出来了。那年师父带着她修复被军阀破坏的428窟,在夹层里发现上百具蜷缩的干尸,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刻着梵文“供养”。师父用朱砂封住洞口那夜,所有修复工具都变成了人指骨,想想都吓人。
正琢磨着呢,“砰”的一声,窟顶突然坠下半截躯干,穿着现代冲锋衣的腹腔里涌出彩色丝帛。周远用镊子夹起一片,这可是北魏时期画师专用的雀金线,可那些金丝分明是从血肉里长出来的,这事儿越来越邪乎了。
子夜时分,莫婆婆独自摸进从未开放的465窟。手电光扫过墙壁,哎呀妈呀,那些手持人骨笛的飞天突然眨了眼睛。最西侧的持莲天女嘴唇还动了起来,壁画皲裂处渗出汩汩鲜血,在沙地上汇成八个字:“敦煌画匠,永世为奴”。这时候,莫婆婆掌心的铜铃无风自鸣,四百年前祖姑婆笔记里的内容浮现眼前。明万历年间,官府为加快石窟修建,把三百画匠的眼皮缝死,逼他们日夜劳作。最年长的画师在断气前咬破手指,在洞窟梁柱写下血咒:“吾等血肉皆为彩墨,魂魄永镇画壁”。
阿依娜在黎明时分消失了,监控显示她像提线木偶一样走回212窟。莫婆婆跟进去一看,整面墙壁正在吞食她的身体。飞天们的飘带缠住她的四肢,孔雀蓝颜料顺着血管注入体内,她的皮肤开始变得像壁画一样诡异。
“要用活人续颜料。”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原来是周远,他举着手术刀,眼白变成壁画上的石青色。他的白大褂里飞出成群血雀,每只雀喙都叼着半截人指,正是失踪游客们被啃食的右手。莫婆婆赶紧挥洒出最后一把朱砂,雀群在惨叫声中化成黑水,露出他后背密密麻麻的飞天刺青。
莫婆婆在465窟深处找到了真正的血咒源头。九层人皮钉成的《降魔变》画卷上,三百画匠的魂魄正在被飞天分食。这些飞天每吞吃一个魂灵,壁画就往外渗一寸,要是让这些“食人飞天”完全突破墙壁,整个敦煌都得沦为活人祭坛。
莫婆婆一咬牙,割开手腕。这时候她想起师父临终的叮嘱:“莫家女儿的血,是唯一能烧毁邪画的引子。”鲜血滴上画卷的瞬间,所有飞天发出尖啸,那些被吞噬的游客魂魄从壁画里跌落。火焰顺着血线爬上洞顶,四百年前的朱砂符咒在火光中重现,把暴走的飞天们重新封入灰烬。
晨光穿透窟顶裂隙时,周远在灰堆里找到了昏迷的阿依娜。她后颈的抓痕变成了淡金色飞天纹样,而莫婆婆的铜铃里多了三百粒血砂,这是那些终于安息的画匠留给莫家最后一道护身符。
风沙又起,鸣沙山的轮廓像极了跪拜的画师。莫婆婆裹紧羊皮袄走向月牙泉,水面倒影里,持莲天女对她颔首微笑。莫高窟传来清脆的凿壁声,新一代画匠正在修复212窟,只是没人发现,他们的颜料里掺杂着细碎星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