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姨娘眼珠子一转,哭诉道:“还不是那两个死丫头逼的!”接着便添油加醋地告状,说如意和芳霏如何不把何知府放在眼里,把事情经过编排得面目全非。
何明德听得火冒三丈,却又清楚眼下只能忍着 —— 等二皇子成了大事,张家、顾家,还有赵指挥使那帮人全得完蛋,到时候收拾个乡下丫头还不是捏死只蚂蚁般容易?
“行了,起来吧。” 他语气勉强缓和些。
郑姨娘暗暗松了口气,战战兢兢地问:“老爷,这银子…… 给还是不给?”
“还用问?能不给吗?” 何明德一提到钱,声音陡然冷下来,“你自己想办法,我手里没银子。”
这话如一盆冷水浇下来。郑姨娘心里发寒 —— 自家娘家为他敛了那么多财,如今她遇了难处,竟只落得句 “没银子”?
可她能怎么办?只能咬咬牙变卖私房,再厚着脸皮回郑家求父亲。
“是,老爷。” 她嘴上应着,心里却凉透了。
“我去书房了。” 何明德早已没了兴致,甩袖就走。
郑姨娘瘫回床上,盯着床帷苦笑:“男人啊,到了紧要关头,果然靠不住。”
不知怎的,竟又想起武昭的决绝 —— 那样恣意洒脱的活法,她竟有些羡慕了。
暂且按下郑姨娘那边的糟心事不提。
顾家院子里,如意拆开断刃大叔带给她的信,刚抖开信纸,芳霏就凑了过来:“成意小哥写的什么?”
她毫不客气地扫了眼信上的字,眼睛一亮:“嚯!这就当上千户了?不愧是大师兄!”
这回顾成意的信倒是长了不少,想来是上次如意那封简短回信刺激到他了。
如意看着信里说 “能回来过年”,嘴角忍不住上扬。
眼下边疆无战事,每月还能休沐一日 —— 离得近就是好,来回方便。
芳霏瞅着如意脸上的笑,故意逗她:“哟!老牛要吃嫩草啦!”
“去你的!净瞎嚼舌根!” 如意戳了下她脑门,两人在床上笑闹成一团。
一夜无话。次日天刚亮,姐妹俩就起了床,先是练了套拳活动筋骨,这才赶着马车出门采购。
要说这采购阵仗可不小 —— 东市买糕点,西市挑鸡鱼,不多时车厢就塞得满满当当。
两人先去了碧水阁,在铺子里忙活到傍晚,才关了店门宣布:“从明日腊月廿一到正月初六,全体带薪休沐!”
伙计们一听,脸上乐开了花。这东家本就宽厚,如今竟放这么长的年假,还照发工钱!
众人七嘴八舌谢过东家,就听芳霏拍手示意安静:“接下来去后院领年货,领完就能回家准备过年咯!”
如意和芳霏准备的年货实在 —— 每人一包糕点、一只杀好的鸡、一条活鱼,还有两斤肥瘦相间的猪肉。
当伙计们拎着沉甸甸的年货走出后门时,个个笑得合不拢嘴,直夸 “东家厚道”。
暂且不说郑姨娘如何变卖首饰、回娘家哭诉求援,即便她折腾得死去活来,终究没凑够银子。
熬了个通宵后,转眼就到了约定交银的时辰。
这天清晨,原何府(如今已改姓武)门口来了队士兵。
为首的少年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地往门前一站。
王大勇很有眼色地上去敲门。开门的是武昭身边的暗卫头目 —— 前日断刃来访时,他就知晓今日会有兵卒前来。
按照武昭的吩咐,他一早便守在门口。哪个习武之人不向往战场?因此他对来人态度十分热络,拱手将众人请了进去。
正厅里,武昭差了小厮去传何知府与郑姨娘。
这边厢,何明德正在郑姨娘院子里跳脚骂人。
打从天亮得知她没能凑足银子,这知府老爷便如剜心割肉般难受。
这些年虽说捞了些油水,可上下打点、钻营升迁的银子也如流水般花出去不少。
如今要一下子掏出四万两雪花银,当真是要了他半条命!
可再舍不得也得舍,毕竟脑袋掉了可就安不回去了。
待武昭派来的下人到院子里传唤,何明德咬着牙,从红木小箱中摸出银票,活像被抽了筋骨似的挪出房门。
前厅里,如意和芳霏刚跨过门槛,就见着一张熟面孔——正是那总绷着脸的少年郎。
如意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眼波流转间满是惊喜;少年也回了个浅笑,虽是淡淡的,却让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
芳霏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啧啧笑道:“哟!平日里冷冰冰的小哥,也学会给人送惊喜啦!我说断刃大叔,为何大清早催咱们来武府,敢情藏着这猫腻呢!”
如意脸颊“腾”地红透,慌忙扯住她衣袖:“作死呢!武夫人还在跟前儿,休得胡言!”
芳霏嬉笑着用手比画个拉上拉链的动作,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
厅内正笑语晏晏,忽听得廊下传来脚步声。
何明德领着抬箱子的仆役跨进门槛,一眼瞥见厅中少年,脚步登时钉在原地。
他先前进京述职时,曾在官场上见过这张脸,此刻脑子“嗡”地一响,顿时恍然大悟——这位想必就是卫国公和顾惜惜的儿子!
前些日子收到的密信里,倒是提过顾惜惜儿子投军的事儿,可何明德万没想到,这小子竟如此得重用。
转念一想,以顾家在边关的威望,这少年得到提拔倒也正常。
他哪里晓得,顾成意能在军中站稳脚跟,靠的全是实打实的硬功夫。
从大头兵一路打拼上来,那身本领都是拳头砸出来,将士们服的是他的本事,敬的是他的血性!
何明德心中一番计较,转瞬便堆起那副见人三分笑的招牌嘴脸:“小将军大驾,下官有失远迎!给军里捐赠的银钱都在这儿了!”
话音未落,他侧身让出身后几口红木大箱子。
顾成意抬手抱拳还礼,身姿挺拔如青松:“何大人心系边关,这份情谊,末将替弟兄们谢过了!”
话虽说得客气,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这老狐狸哪是真心捐饷,不过是迫于无奈罢了。但场面上的礼数不能丢,该走的过场还得走。
他冲身后使了个眼色,王大勇立刻带着几个亲兵上前开箱验银。约莫一炷香功夫,查验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