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某个晨早,天色将将亮起,一辆急驰的马车停靠在贺家小院门前。
不多会儿,锦绣迷迷糊糊听见院子里的动静,仿佛听见了贺年庚低沉的嗓音。
起初以为自己没睡醒出现了幻听,直到脚步声离近,再到房门开启,那人清晰的轮廓映入眼帘。
锦绣惺松的眼颜漾起一抹欣喜,“你回来了。”
贺年庚心疼地扶起媳妇,往她后背垫上软枕,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声线低沉地道:“瑶儿,辛苦你了。”
见媳妇气色安好,贺年庚整颗心稍稍放了下来,握着媳妇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手背。
锦绣嘴角噙笑的摇了摇头,抱起身旁的闺女送到他手上:“喏,你的小闺女。”
沉睡中的小丫头,轻轻握着小粉拳,扭动了两下小脸低低的发出几声吭唧又乖乖继续睡着。
望着怀里软呼呼的小闺女,贺年庚眼中一片柔软,坐在床沿边只手揽过媳妇,在她鬓边又落下一吻。
锦绣垂眸微笑,抬手握住他揽着自己的那根手臂,轻声问道:“可是赶了一宿的路,快让魏娘给你备来热水洗洗。”
贺年庚想说再多陪陪媳妇和闺女,但想着自己满身的风尘,还是听话的乖乖照做。
家里两位老先生一点儿也不意外贺年庚考下县试案首,在他们眼里认为,如果连最基本的县试案首都拿不下,贺年庚接下来谈何继续高中。
有好些日子没见着老子的丞舟和丞延,他们听娘亲说父亲到城里考【出息】。
白天的时候,兄弟俩一个劲的围在老子跟前问【出息】在哪,考到了为什么不带回家让他们瞧瞧。
贺年庚:……
倒是两岁的丞卿稳如泰山,颠着小短腿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啃苞米,偶尔也会奶声奶气的插上一句:【爹爹,出息好吃吗?】
贺年庚:……
充满孩童欢声笑语的小院,温馨而又充实。
几年前夫妻俩给闺女想好的名字,再次重提,从中择出最好的。
小字【岁好】,盼闺女年年岁岁皆安好,取名【明疏】,贺明疏。
出自于【谦逊明然,滋章理疏。】
徐锦贵和王氏的孩子,不出意外仍是孩子的姑父给起的名字,取名为徐祉裕。
出自于【祉?双全,光前裕后】
皆是寓意极好的名字,张婆子无疑是最高兴的一个,同一天得来一对孙子辈的孩子,村里人人谁不说张婆子是熬出头的福气娘子。
日子很快来到了孩子的满月,两家孩子的满月在同一天,于是决定都在徐家设宴。
镇上的徐老四特地带上媳妇孩子回来,自然也给两个孩子备上厚重的贺礼。
席间,贺年庚一改以往糙汉形象,几乎抱着闺女不撒手,特地回村吃酒的年北和年东,想过一把闺女的瘾沾沾福气,都被贺年庚嫌弃的不要不要的。
散席后,交好的婶子媳妇子都来到了堂屋吃茶唠嗑,话题全是围绕着锦绣和王氏的两个孩子。
喜庆而又纯朴的气息,一整日都围绕在万河村里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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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又到了贺年庚前往府城的日子。
院试和府试在四月初举行,锦绣让男人提早几日前往,好的到了地方多休息几日。
这一趟随行的除了年忠,还有徐锦贵。
贺年庚临上马车前,才把睡醒的闺女交到锦绣怀里,目光不舍的看着妻女二人。
出月不久的小丫头眉眼张开,像极了锦绣,笑起来时候肉嘟嘟的嘴角边上有两颗浅浅的梨窝。
实则,只有魏娘知道,小姑娘分明长得更像夫人,太像了。
锦绣眼看五哥和年忠在车旁等着,嗔怪道:“快上车吧,别耽误了赶路的时辰。”
徐锦贵和年忠像似早习惯了小两口的【腻歪】,纷纷别过头转移视线,这更让锦绣尴尬的耳根子泛红。
贺年庚完全忽略旁人的存在,缓声道:“来年乡试,我们一块去。”
彼时闺女大些,带上几个孩子,他希望在桂榜放出的第一时间里与妻儿同享这份荣誉。
锦绣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旁人不知道的都会以为他在说大话。
哪有人院试和府试还没考,就已经想到了来年的乡试。
她无奈点头笑道:“好,我和孩子在家等你。”
“嗯。”
目送马车离去的背影,魏娘在旁轻声提醒道:“娘子,晨早露水重,奴家陪你回屋里歇着。”
这会子天还没完全亮起,拂过的凉风仍带着股寒意。
锦绣点点头,拢了拢疏姐儿身上的襁褓,“好。”
下晌,张婆子抱着小孙子来到小院,隐哥儿也跟了来,正跟他三个小表弟在院子里踢蹴鞠。
贺年庚闲暇时用竹条给孩子编了只蹴鞠,锦绣在里面放了几颗铃铛,踢动的时候叮叮当当脆响声不断。
母女俩在瓜棚底下盛着午后的日头,闲暇地说着体己话,话题不由自主绕到了今年及笄的田草身上。
张婆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娘不是想阻了草丫头快些相看人家,可咱村里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户年岁相仿的小子。”
锦绣知道老娘心里有别的想法,生怕看好的人家是奔着徐家的买卖来,而非真心看中草丫头。
“娘,您若是不满意咱村里的人家,不如待年庚今年放榜了再仔细给草儿相看。”
其实,贺年庚和锦绣私下属意六爷家的小曾孙,便也是春花婶子的大孙子,今年正好十六,跟田草年岁相当,订了亲再缓个几年操办婚事正正好。
可是张婆子不愿再让家里的姑娘与贺氏通婚,村里的外姓人家,暂时没看出哪家小子对眼。
倒是随着田草的年纪上来,最近半年,村里不少人家有意无意的上门打探亲事。
前几日还有邻村的人,托了乡里的媒人走动,都被张婆子以丫头婚事不急而打发掉。
眼下听闺女说出的这番话,张婆子心里熨贴地嗔笑道:“娘知道你做小姑的是为她丫头着想,但也不好借着姑父的名头把丫头往高了嫁。”
不说女婿还没考上秀才,即便是考上了,外家的子侄怎好真沾了姑父家的光。
没得将来高嫁,背地里却被婆家看低了磋磨。
“娘,咱都是一家人,不说高不高嫁,相看好的人家咱再私下让人走动探个究竟,自然是好的才让草丫头嫁过去不是。”
“自然是这个理儿。”
“所以我说,草儿晚个一年半载再相看也无碍,我听说城里的姑娘十八岁再相看人家也是有的,便是咱乡下姑娘看得早,您老人家不必操心太过,这些事交给我和五哥来办,之后再由娘您亲自过目决定可好。”
原本因为小丫头的亲事七上八下的张婆子,听了闺女这番话,莫明的安下心来。
“好,娘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