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甲的瞳孔突然扩大。那些丝线从他七窍钻入,皮肤下顿时鼓起无数蠕动的细纹。他张了张嘴,却只吐出几缕青烟,整个人像被抽干般迅速枯萎,最终化为一具蒙着人皮的干尸。
\"大哥!\"韩乙目眦欲裂,刚要冲上前,却见韩起抬手一挥。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韩乙凌空提起。他感到有东西顺着耳朵钻入脑髓,剧痛中听见父亲温柔的低语:\"乙儿别怕,为父这就让你也见见真正的秘境力量...\"
少年的眼白渐渐被墨绿色占据,挣扎的四肢慢慢垂下。当他再次抬头时,脸上浮现出与韩起如出一辙的青灰色纹路。
\"去吧。\"韩起整理着韩乙染血的衣领,\"去告诉临江百姓,世子谋逆弑父,已被你就地正法。至于许州军...\"他望向窗外渐渐平息的火光,\"姜仕东的队伍应该快到了。\"
韩乙——或者说占据韩乙身体的东西——恭敬地行礼,转身走向殿外。候在院中的府兵们看见二公子浑身是血地走出来,手中提着韩甲的头盔,立刻跪倒一片。
殿内,韩起踢了踢长子干瘪的尸体,忽然从口中吐出一只晶莹的玉蝉。那玉蝉振翅飞向血池,在池水上空盘旋三圈后,池中突然浮起无数光点,渐渐凝聚成韩甲的虚影。
\"甲儿,为父再教你最后一课。\"韩起对着虚影轻笑,\"真正的棋手,从来不怕牺牲棋子——包括自己的儿子。\"
虚影发出无声的嘶吼,最终被玉蝉一口吞下。韩起满意地收起玉蝉,转身走向密室。墙上的九州舆图正在自行变化,原本标注\"临江\"的位置,渐渐浮现出一个扭曲的符文,像是某种古老契约的印记。
雨停了。阳光照在侯府的飞檐上,崭新的\"韩\"字大旗缓缓升起。旗面猩红如血,隐约可见细密的纹路在布料下蠕动,如同活物。
血色残阳下,许州军的旌旗在寿州城外三里处猎猎作响。姜仕东站在中军大帐前,墨绿色的瞳孔倒映着城头飘摇的火光。他脖颈处的皮肤下,数条黑影正在不安地蠕动。
\"大人,探子来报,城内守军已撤去西城墙。\"副将的声音带着黏液搅动的黏腻感,他的左眼已经完全被共生体占据,呈现出不自然的琥珀色。
姜仕东摩挲着腰间玉佩,突然咧嘴一笑:\"看来我们的小侯爷没让本官失望。\"
帐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亲兵押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瘦削身影走了进来。当斗篷掀开时,露出韩乙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少年胸前缠绕的绷带还在渗血,但眼神却异常清明。
\"韩公子伤势如何?\"姜仕东的指尖伸长,轻轻划过韩乙胸前的伤口。
\"托大人的福,死不了。\"韩乙冷笑,伤口处的血肉突然蠕动起来,将姜仕东的触须弹开,\"父亲已经进入最后蜕变期,侯府守卫都调去了南门。现在从北门进城,正是时候。\"
子时三刻,一队黑影悄然来到城北外的护城河。韩乙掀开伪装成石板的密道入口,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姜仕东只带了八名心腹——这些精锐亲兵的身体都已经完成七成以上的异变,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绿光。
\"韩起老儿倒是会挑地方。\"姜仕东的脊椎发出咔咔脆响,身形不自然地拉长以适应低矮的甬道。他注意到墙壁上的苔藓呈现出诡异的荧光蓝,像是某种引导标记。
密道尽头豁然开朗,竟是一处方圆十丈的地下溶洞。洞中央的石台上,韩起盘膝而坐,周身缠绕着半透明的丝状物,如同一具正在结茧的虫蛹。更诡异的是,老侯爷的胸口处嵌着一颗跳动的水晶,里面封印着缩小版的凶甲残躯。
\"姜大人别来无恙?\"茧中的韩起突然开口,声音带着金属质感的重音。
姜仕东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回头,发现韩乙不知何时已经退到石台旁,少年胸前的绷带自行解开,露出里面旋转的黑色漩涡——那根本不是伤口,而是一个小型共生体!
\"你!\"姜仕东的怒吼震落洞顶碎石,身体完全显露出共生体本相。但为时已晚,整个溶洞突然活了过来,墙壁上的苔藓疯狂生长,瞬间缠住了八名亲兵。更可怕的是,他们体内的共生体正被某种力量强行抽离,化作道道绿光投向石台。
韩乙木然地举起右手,掌心裂开一道竖瞳:\"多谢姜大人厚赐。您搜集的共生体精华,足够父亲完成最后的蜕变了。\"
姜仕东的触须暴长,却在即将刺中韩乙的瞬间僵住——他惊骇地发现,自己体内的共生体正在叛变!那些本该完全融合的组织,此刻正从内部撕扯着他的血肉。
\"你以为...只有你在韩乙身上留了后手?\"茧中的韩起轻笑。随着\"咔嚓\"一声脆响,水晶中的凶甲残躯突然睁开眼睛,姜仕东顿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姜仕东的怒吼在溶洞中回荡,震得石壁簌簌落下细碎的石屑。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异变——皮肤撕裂,露出下面青灰色的胶状物质;脊椎节节拔高,延伸出七条带着倒刺的骨鞭;面部五官融化重组,最终定格在一张布满复眼的可怖面容上。
\"韩起老狗!\"他的声音现在像是千百只虫豸同时振翅,\"你以为这种把戏困得住本官?\"
八名亲兵的身体正在迅速干瘪。他们的血肉被苔藓吸食殆尽,只剩下空荡的甲胄\"咣当\"落地。而那些被抽离的共生体精华,在石台上方凝聚成一颗跳动的绿色光球,正被韩起胸口的晶核缓缓吸收。
韩乙缓步退到石台后方。少年侯爷的面容平静得可怕,唯有胸前蠕动的黑色共生体暴露出他此刻的真实状态。当姜仕东的骨鞭破空袭来时,他竟不闪不避,任由锋利的骨刺贯穿肩胛——伤口处没有鲜血涌出,只有一缕缕黑雾逸散。
\"姜大人稍安勿躁。\"茧中的韩起声音带着诡异的回响,\"您难道不好奇,为何许州军能如此顺利兵临城下?\"
溶洞突然剧烈震动。顶部裂开的缝隙中,隐约可见寿州城的轮廓正在发生恐怖的变化——城墙砖石翻涌如浪,街道扭曲成诡异的符文,而城中百姓仍浑然不觉地行走其间,每个人的影子都延伸出细丝,连接着地底某个庞然大物。
姜仕东的复眼急速转动。他忽然发现,自己脚下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阵图。那些看似随意的苔藓分布,实则是精心布置的阵纹。
水晶中的凶甲残躯突然发出尖笑。那具本该死透的尸体睁开没有瞳仁的眼睛,腐烂的嘴唇一张一合:\"姜大人可知,这半年来您'偶然'获得的每份秘境典籍,都是侯爷亲手所赠?\"
姜仕东的骨鞭突然寸寸断裂。他惊骇地发现,自己体内共生体的核心处,不知何时被种下了漆黑的丝线——正是那些他以为是战利品的古籍中,隐藏的韩起精血!
\"你以为驯服了秘境生物?\"韩乙的声音突然变成韩起的语调,少年胸前的黑色共生体膨胀变形,最终化作一个微缩版的韩起面容,\"是本侯允许它们被你'驯服'。\"
溶洞四壁的苔藓突然喷射出无数孢子。这些发光的微粒在空中组成一幅立体地图——赫然是整个淮南府的微缩景观。姜仕东绝望地看到,寿州城附近七座重镇的地下,都盘踞着类似的巨型法阵,而连接它们的\"血管\",正是这些年韩起以修葺官道为名暗中铺设的地下甬道!
\"不可能!\"姜仕东的复眼渗出黏液,\"朝廷的钦天监怎么会...\"
\"因为钦天监监正蓝一炁,天德八年他就被本侯收买了。\"茧壳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非人非虫的恐怖形态,\"就像你现在看到的韩乙,早在那场'兄弟阋墙'的戏码前,就已经是具完美的容器。\"
月亮突然被乌云遮蔽。临江侯府陷入绝对的黑暗,唯有地上的阵图发出幽幽蓝光。姜仕东感到有东西顺着他的足踝爬上来——那是凶甲的残躯,此刻已经膨胀成布满口器的肉团,正贪婪地啃噬着他的共生体。
\"你知道吗?\"韩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最上等的祭品,就是自以为棋手的棋子。\"
剧痛中,姜仕东的最后一丝清明让他注意到韩乙眼中转瞬即逝的挣扎,少年侯爷的右手食指正以极小幅度颤动在腿侧划着求救暗号!
\"韩...乙...\"姜仕东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一段记忆碎片注入少年体内的共生体。那是三日前他暗中截获的情报:真正的韩乙早在三个月前就被囚禁在侯府地牢,而眼前这个\"容器\"里,囚禁着某个来自秘境的古老意识...
溶洞内的空气突然凝滞,姜仕东的触须与韩起的茧丝在半空中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王永年借着飞溅的碎石掩护,一个翻滚躲到钟乳石柱后方。他的血雷铜纹正发出灼热的刺痛——这是秘境能量过载的警告。
\"这边!\"孙先的声音从右侧裂缝传来。他手中握着一枚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着指向溶洞顶部,\"那老狐狸在穹顶刻了逃生符!\"
两人贴着岩壁疾行。王永年突然按住孙先肩膀,指向交战中心——韩乙的身体正在不自然地抽搐,少年右手指尖渗出的血珠悬浮在空中,竟组成一个微型的血雷宗剑印。
\"二公子还有意识!\"王永年从靴筒抽出一把赤金匕首,\"得把他...\"
\"别犯傻!\"孙先拽住他衣领,\"那具身体里现在装着三个意识:韩乙的、韩起的副体、还有姜仕东临死前注入的残念。\"他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符纸,上面画着溶洞的简易地图,\"看这个——\"
符纸边缘用朱砂标注着七个红点,连起来正是北斗形状。每个红点对应的岩壁上,都嵌着一块不起眼的黑曜石。
\"七星锁魂阵。\"王永年瞳孔骤缩,\"韩起要把姜仕东炼成阵眼!\"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中,姜仕东的半截躯体砸在他们藏身处附近。这个曾经的许州知州现在更像是一团人形烂泥,体表不断鼓起又塌陷的肉瘤里,隐约可见挣扎的鬼脸。
\"走!\"孙先甩出三枚硫磺弹。爆炸产生的烟雾里,两人沿着事先布置的蚕丝索道滑向溶洞高处。在某个不起眼的凹槽处,藏着张月鹿留下的虚空符——足够让他们暂时隐匿气息。
从高处俯瞰,战局愈发清晰。韩起的茧丝正从四面八方刺入姜仕东体内,每根丝线都泛着饥渴的幽光。而姜仕东的残躯却在做困兽之斗,他撕开自己的胸腔,露出里面跳动的绿色晶核
黑暗彻底吞噬了姜仕东的视野。在意识消散前的刹那,他听到韩起满足的叹息,看到整座寿州城的地基泛起血光,更恐怖的是——在更遥远的北方皇城方向,一道相同的血光正冲天而起...
新晋临江侯韩乙恭敬地跪在玉阶下。少年侯爷气色红润,只是瞳孔在阳光下会闪过不自然的青芒。当他双手呈上许州三县的割让文书时,年轻的侯爷满意地笑了。
没人注意到,文书火漆印下藏着一粒赤金砂——那是姜仕东共生体最后的核心碎片。更没人发现,当韩起触碰文书的瞬间,他袖中露出的手腕上,隐约浮现出与韩乙胸前如出一辙的黑色纹路...
新晋临江侯韩乙在文武百官簇拥下登上城楼。少年侯爷面色红润,胸前狰狞的伤口已然痊愈。只有最亲近的侍从注意到,侯爷的瞳孔在正午阳光下会闪过一丝不自然的青芒,而他的影子,偶尔会自己动一下。
侯府最深处的密室里,青铜鼎中的液体已经凝固成琥珀状的晶体。晶体中心封印着姜仕东扭曲的面容,而鼎旁的书案上,摆着一份刚刚用印的文书——正是割让临江三县给许州的条约,落款处的新任许州知州印信,赫然是用姜仕东的指骨雕成。
王永年突然从韩起身后暴起,血雷铜纹光芒大盛:\"请侯爷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