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玦大步走出大理寺正厅。
夜风吹动他的斗篷猎猎作响,银发肆意飘扬在身后,漆黑的眸子堪比夜色浓郁。
军士牵过他的高头白马,他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金焕俊骑上黑马紧随其后。
马匹走到大理寺东门,白马似乎有些迟疑,鼻子喘着粗气,蹄子“咚咚”踏地。
男人眼眸一压,勒住缰绳。
迟疑间,几声“嗖嗖!”的破空声,箭矢像雨点一样射下来。
男人挥起长剑,几道剑花,半截的箭“噗噗!”插到土地上。
他冷哼:“小人。”
张检率领军士向射箭的方向冲过去,金焕俊拉动缰绳缓缓靠过来。
华玦却紧握缰绳没有继续前行。
子时。
夜空静谧,树叶停止了晃动,星空不再闪耀,一切都静止了。
金焕俊似乎看到男人伸出手在眼前晃了一下,少年长眉蹙起,拉起缰绳继续让马靠近,刚要张口询问,破空声又传来。
几支箭矢从另一个方向冲着华玦射过来。
他却依然没有动。
“父王!小心!”
金焕俊从马鞍上跃起,落在华玦身后,挥剑挡住几只箭,更多的箭射来。
此时张检知道中了圈套,连忙让军士冲向射箭的方向:“妈的,耍老子,给我杀!”
一时间,刀戈声响起,马嘶人吼,一支箭射中了华玦的白马,马匹一声嘶吼,双蹄腾空,直立起来。
少年抱紧华玦从马上坠落。
“摄政王!”
等张检和来接应的萧玄玉赶到近前,看到金焕俊覆在华玦背上。
少年背后插着三支箭。
华玦翻身扶住他,一把摸到他背上的箭,脸色煞白,大吼:
“阿俊,你怎么了?!”
张检和萧玄玉看着男人的茫然无光眸子,惊愕恐惧地喊道:“摄政王,你……!”
摄政王府。
听到起兵的号角,安青微微颔首,让所有御林军在外围战备,禁卫军在府内埋伏护卫。
卧房里,卫云从窗口张望了一下,转头对女孩说:“开始了,你总算可以放心了,老老实实等着吧,破晓之间就能结束。”
“可吓死我了。”
女孩长长松了口气,她跳下床,也跑到窗边,踮着脚往外张望。
卫云将手臂搭在她肩膀上,笑道:“连摄政王都不相信,普天之下,你还相信谁?”
“卫云,你变得够快的。”女孩斜了他一眼,撇撇嘴:
“我看普天之下,没有不慕强的男人,华玦就抓住你们这点,把你们收拾得服服帖帖,替他管着我。”
青年凑近女孩的脸颊,轻轻啄她,低声:“你还挺了解男人的。”
女孩用手肘捣他:“这么紧张的时候,少来这一套。”
“紧张的时候才应该解压。”
青年站直脊背,眉毛一挑,看着外面,一眼看到安青疾步跑过来。
“安将军这么惊慌干什么?难道出什么事了?”
女孩和他对了对眼神,两人连忙走到门口。
安青一把推开门,盯着女孩:“你现在赶紧去明心堂,摄政王和金大将军出事了。”
女孩眼眸大睁,看着安青,浑身的血寸寸冰冷。
明心堂,重兵把守,灯火通明。
吴越和安青率领御林军和禁卫军,护送陈吉祥到了明心堂,齐舒等在门口。
女孩下了马,白着脸问他:“什么情况?”
齐舒揽住她的肩膀,两人快步往里走:“金大将军伤势很重,容瑾和叶川在给他做手术,血止不住,很危险……”
陈吉祥心里一沉,顿了顿又问:“华玦呢?”
齐舒侧目瞥了她一眼,咽了下喉咙。
“摄政王无碍。”
一步踏入正厅,站满了文臣武将,人头攒动,看到女皇来了,为她闪开一条通道,低声说。
“陛下。”
“陛下来了。”
女孩眼眸闪动,泛着冷光,直接走到手术室。
少年伏在手术台上,脸色白得透明,阖着眼眸,气息微弱。
容瑾和叶川正穿着白色长衫,赤着手臂,将一支箭从他背上取下来,丢在一旁的盘子中“咣当!”一声响。
华玦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抓着少年一只手,扣在脉门上,低声说:“快止血,他脉象不大好了。”
忽然,男人眼睫微微颤动,头微侧:“吉祥,是你吗?”
女孩定住脚步。
“什么……?”
她直直看着男人没有光的黑眸,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缓缓伸出手,在他漂亮的桃花眼面前轻轻晃动。
男人嗅到女孩的花香,知道她到了近前,无奈地轻声说:
“吉祥,对不起,我看不到了。”
陈吉祥觉得心中一根线“嘭!”地断了。
她猝然膝盖触地,跪扑在男人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身,喉咙像堵着东西,一句话也说不出。
华玦深深喘息,他阖上眸子,用手紧紧揽住女孩纤薄地肩背,薄唇微启,声音低沉破碎:“你别怕,我没事,先救阿俊!”
女孩从他怀中仰起脸,看着男人俊美苍白的脸颊,又转头看着命悬一线的少年。
抬眸,手术室门口挤满了内阁和文武大臣。
他们皆将期盼的眼神投向她。
女孩缓缓站起身,脸上的泪悄无声息地滑下,她觉得如同身上压了铅块,沉重得无法呼吸,无所依傍,抓不住任何东西。
她整个身子微微颤抖,手心冒出冷汗,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向自己压过来。
“怎么会这样……”她无力地低声嗫嚅。
外面响起急促沉重的脚步声,华萧冲进大厅,一身重甲碰撞出“哐当”声,他瞪着血红的双眸,大声说:
“华辰的军队已经发起进攻,各处都在短兵相接,你们都围在这里干什么?!你们又不是医师!”
吴越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吉祥来了!就在里面。”
华萧眼眸一震,脸上燃起希望,他大步走进手术室,上前一把抱住女孩,声音暗哑低沉。
“吉祥,你在这里我就放心了,你一定有办法,你救活了我两次,你救救阿俊,救救他们俩!”
陈吉祥仰着头,眼神慌乱茫然,少年的盔甲冰冷坚硬,硌得她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