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温嘉月顺势醒来,缓缓睁开眼睛。
入眼是一件绣着百蝶穿花的烟粉色斗篷,视线微偏,便是微微晃动的车帘,裴怀谨坐在另一侧。
她装作迷茫的模样,目光慢慢移了过去,对上裴怀谨略显热切的视线。
“你醒了。”
温嘉月喃喃道:“世子怎么在这里?”
方才她已经将醒来之后的场景在脑海中预演了几遍,睁开眼睛看到他们,她不能慌乱,毕竟都是熟悉的人。
等她进一步弄清楚状况,才能表现出惊慌失措的一面。
温嘉月缓缓坐起身,瞧见裴诗景,又是一惊:“小景?”
裴诗景点点头:“沈……”
眼角余光瞥见裴怀谨的神色,她只得改口:“月儿姐姐。”
温嘉月疑惑地问:“你为何要这样唤我?”
裴诗景没有回答,温嘉月也没追问,环顾四周。
马车宽敞豪华,裴怀谨并未因为出逃便伪装出穷困的模样,他们穿的衣裳也都是绫罗绸缎。
温嘉月快速低头瞄了眼自己的穿着,并不是她今日穿的衣裳。
她疑惑地问:“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和你们在一起?”
温嘉月回忆道:“我分明记得,我在如意所住的偏房陪小景换衣裳……”
裴怀谨温声解释:“月儿,忘掉这些吧,我们已经出城了。”
温嘉月瞬间便瞪大眼睛,警惕地望着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月儿,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有忘记过你,我想,你也是一样,始终记得幼时有一位蜻蜓哥哥,对不对?”
温嘉月没有回答,害怕地缩去角落里。
见她如此防备,裴怀谨眸光微黯,继续说道:“你和沈弗寒成亲,过得并不幸福,我不忍看你在深宅内院里蹉跎一生,便自作主张将你带了出来。”
温嘉月在心底冷笑,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
“可是你为何不问我的意愿,”温嘉月泪盈于睫,“我和沈弗寒确实同床异梦,可我还有昭昭,昭昭是我的亲生女儿!”
裴怀谨倾身上前,似是想帮她擦泪。
温嘉月立刻后退,整个后背都贴在了车壁上。
她崩溃地扬声喊:“你别碰我!”
外面没有一点声音,她试图提高音量,或许可以吸引不远处的人的注意。
裴怀谨顿了顿,还是退了回去。
他温声道:“月儿,我会将昭昭带过来的,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到时候你便嫁给我,好不好?”
一直没有说话的裴诗景闻言低下头去,心在滴血。
那她呢?她怎么办?
难道她只能做他的妹妹?
“你疯了!”温嘉月继续扬声,“我已经成亲了,而且我向来只当你是邻家哥哥!”
裴诗景凄惨一笑,她想求却求不得的,被人弃如敝履。
她想下车,想离开这个地方,不想看哥哥向别的女人倾诉满腔情意。
可她又害怕她下车之后,哥哥会将温嘉月哄好,那时她便再也没有容身之地了。
“月儿,我给你时间,我也不想一蹴而就,”裴怀谨低声道,“但是事已至此,你只能与我和小景待在一起,我们找一个地方一起生活,好不好?”
温嘉月绷着脸问:“去哪?”
见她不再抵触,裴怀谨松了口气:“到了你便知晓了,现在咱们先下车吃些东西。”
温嘉月假装沉思片刻,将眼角的泪擦干净,这才动了起来。
走下马车,入眼是一座破败的庙宇,四周除了树还是树,荒无人烟。
温嘉月心里一紧,怪不得裴怀谨根本不怕她喊出声,原来此处是荒郊野外。
天边出现一丝余晖,温嘉月心中一沉,至少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
她又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正在喂马的梁叔。
约莫四十上下的年纪,瞧着憨厚又可靠,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马夫。
可他显然是裴怀谨的得力干将,密谋造反,有他一份功劳。
在梁叔警惕地看过来时,温嘉月收回打量的视线,进入破庙。
此处年久失修,灰尘与蛛网无处不在,头顶上方缠绕的丝丝缕缕的红线变成灰色,月老像也早已落了灰。
此处竟是月老祠。
温嘉月心如止水,裴怀谨却扬起一个笑。
“月儿,环境有些简陋,今日先委屈你在此处睡一晚,明日我便带你去客栈住。”
温嘉月心中一动,只要见到人,便有机会传递消息。
脸上却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她拎起一个落灰的蒲团。
正准备将尘土拍打干净,裴怀谨已经接了过去,帮她清理。
既然不用她动手,温嘉月也没争抢,站在一旁等着。
鼻息间隐隐飘来香味,像是桃花源的味道。
温嘉月有些疑惑,她是饿出幻觉了不成?
可是明明两个时辰前才用过膳……温嘉月悚然一惊,难道她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
正沉思着,梁叔便提来了一个食盒,逐一打开。
红烧肉、翡翠虾仁、素炒三丝、几碗米饭,甚至还有一道西湖牛肉羹。
裴怀谨将筷子递给温嘉月,温声道:“那次在桃花源见面,你点了翡翠虾仁和素炒三丝,想必是你爱吃的,我便给你带了过来,月儿快尝尝吧。”
温嘉月没有说话,并不觉得感动,只觉得可怕。
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她随便点的菜而已,他居然记得一清二楚。
温嘉月接过筷子,却没吃。
知晓她在想什么,裴怀谨率先夹菜,裴诗景也吃了起来,她这才开始动筷。
吃饱之后,天色也暗了下来,时不时有鸟兽啼鸣,让人胆寒。
一片漆黑中,只有月光透过窗洒下来,更显幽冷。
温嘉月缩在墙角发颤,这么冷的天,不被吓死也得被冻死。
裴怀谨和梁叔竟抱来几床被褥,铺在一起。
温嘉月没敢过去,裴怀谨看向裴诗景,主动说道:“小景,你睡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