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我命令,声音透过鬼玺传遍每一个角落。
冥帝宫即日起,征集十万厉鬼,开炉锻造‘锁神链’。
所有鬼主、鬼卫,须得献上千年以上的鬼骨、万载以上的魂晶。
陛下,锻造锁神链需得……鬼眼面露难色。
我知道需要什么。我打断他,龙气与鬼力在身后凝成巨大的龙鬼虚影,需要血,需要魂,需要这幽冥城所有的力量!
踏进宫门深处,玄色裙摆扫过地面,留下一串冰蓝色的龙鳞印记。
告诉所有生灵,声音在冥帝宫的穹顶下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离卿烟,今日为冥帝。
此身既入幽冥狱,便不再问仙佛缘。
从今往后,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九重天的神佛们,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本帝会亲自踏碎你们的伪善面具,让你们……
猛地转身,鬼玺与逆鳞剑首同时举起,幽光与冰芒在我周身交织成毁灭的图案。
……为龙族,为溯夜,偿清所有血债!
冥帝宫内,鬼火通明,映着我冰冷而决绝的脸。
伏清站在阴影里,血红的竖眸中第一次有了清晰的波澜——
那是看到同类复仇火焰时的共鸣。
霍烈宁跪在宫门外,眉心的缚神印与心中的道心同时灼烧,鲜血从指缝渗出,滴在冰冷的黑石上,开出绝望的花。
幽冥城的黑暗,从此刻起,真正成为了一把指向九重天的利刃。
而我,这把利刃的主人,将用鬼神的血与骨,锻造出一条通往复仇终点的路。
哪怕这条路,需要踏过万千枯骨,哪怕这把利刃,最终会反噬自身。
我不在乎。
在昆仑殿溯夜消散的那一刻,在血月锁镇住我兄长的那一刻,我的心,早已随他们一同死去。
如今活着的,只有一个名为“离卿烟”的冥帝,和她焚天灭地的复仇之火。
冥帝宫的殿宇空旷得如同深渊,唯有廊柱上悬挂的鬼火灯盏在幽风中明灭,将冰冷的石砖映得忽蓝忽紫。
众鬼退散时掀起的阴风尚未完全平息,空气中还残留着浓郁的鬼气与一丝若有似无的龙涎香——
是我身为龙族遗脉的气息,如今却与幽冥的阴寒诡异地交融在一起。
伏清临走前投来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与隐忧,他血红的竖眸在我身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化为一声低哑的应和,转身消失在通往溟海的幽邃通道里。
而霍烈宁,依旧维持着跪姿,伏在台阶下的阴影中,像一尊被遗忘的石像。
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温润的玉佩。
玉佩上雕刻的九尾狐纹路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炽热,只余下一缕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狐火残韵,那是溯夜最后留给我的东西。
当我的指腹划过狐尾的末端,一股熟悉的暖意骤然窜上指尖,却又在下一瞬冷却成刺骨的冰寒。
恍惚间,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日北海之滨的景象。
九只通体燃烧着赤金火焰的火狐踏浪而来,溅起的碧波映着漫天霞光。
溯夜身着一袭绣着九尾天狐图腾的绯红婚服,银发被海风吹拂,几缕碎发贴在他光洁的额角,狭长的凤眸里盛满了比朝阳更璀璨的笑意。
他向我伸出手,声音温柔得能融化千年寒冰:烟儿,我来娶你了。
母后站在岸边,眼中含着泪,却笑着替我整理嫁衣的流苏。
大哥沉默地蹲下身,将我背起,走出寝宫时,他的背影格外宽阔,却在我看不见的角度,悄悄抹了抹眼角。
为什么……一滴滚烫的泪砸在玉佩上,惊散了那缕残存的狐火虚影,为什么要去昆仑……为什么不等我……
喉间涌上腥甜的痛楚,死死咬住下唇,不让呜咽溢出。
可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汹涌的画面便再也止不住——
昆仑殿上刺目的金光,溯夜消散时化作点点流萤的身体,血月锁链轰然落下锁住大哥龙身的巨响……
溯夜……喃喃着,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泪水像决堤的洪水,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无声地立在了我的面前。
猛地抬头,透过朦胧的泪光,看到那熟悉的银发在鬼火下泛着冷冽的光泽,那身形,那轮廓,像极了我日思夜想的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喉咙。
溯夜!
几乎是踉跄着扑上前,双手死死抱住了眼前人的腰。
他的身体很僵硬,带着一股不属于溯夜的、清冷的玄冰气息,但这并不妨碍我被狂喜冲昏头脑。
他的腰很细,和溯夜一样,隔着衣料能感受到紧实的肌肉线条。
我就知道你没死……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口,贪婪地汲取着那一丝若有似无的、让我心安的气息。
你之前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好怕……大哥他们被镇压在东海……我没有亲人了……没有了……
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我像个迷路的孩子,死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怀中的人没有推开我,只是身体微微一颤,随即,一只手有些犹豫地、轻轻地落在了我的后背上,指尖隔着衣料,传来小心翼翼的安抚。
烟儿……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奇特的沙哑和迟疑,别哭了……我……我在。
这声音……不像溯夜。溯夜的声音如同琉璃击玉,清越中带着暖意。
而这个人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清冷,还有一丝……卑微?
猛地一怔,抱着他腰的手骤然收紧。不对,有哪里不对劲。
溯夜从不会穿这样的衣服。
僵硬地低下头,视线落在他胸前的衣襟上——
那是一身纯黑色的夜行衣,虽然也很华贵,却带着奔波的痕迹,甚至在肩角处还能看到一
道未完全愈合的、被利刃割开的口子。
而溯夜,那个臭美到极致的九尾狐,向来只穿最华丽的云锦,偏爱赤金、绯红、月白这些张扬或雅致的颜色。
他总说,那样才配得上他“四海八荒第一美狐”的名号。
花孔雀……意识地呢喃出声,脑海中闪过溯夜被我嘲笑时,故作生气地甩动毛茸茸尾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