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需要回去,我们往前走。”聂星华看着她。
“你别跟我玩文字游戏。”张明明不理他了,往前走。
聂星华跟上。
外面只有一辆车?
张明明问保镖阿勇,“咱们的车呢?”
阿勇有些无奈,摸摸鼻子,“爆胎了,已经被拖走。”
张明明:“……”
她狠瞪了聂星华一眼,“我就不坐你的车,我可以等大巴车,就不信了,大巴车不经过这里。”
村民们总要去城里吧。
正说着,一辆拖拉机过来了,上面坐着一堆人,男女老幼都有,开拖拉机的老大爷笑着露出一口大黄牙,“同志,去镇上坐车吗?大家都是搭我的车去。”
这也好意思叫车?
看着上面一张张淳朴的脸,张明明嘴角抽搐一下,这还是大热天啊,隔着几米都能闻到那些男人身上的汗味。
“你坐我的车,我去到镇上坐大巴车回去。”旁边的人说。
张明明有种快要爆炸的感觉,“你就是故意的吧。”
聂星华面无表情,“嗯,我是故意的,那你坐不坐。”
感觉他把自己的穴位拿捏得死死的,张明明深吸一口气,牵着豆豆上了车,“我跟你说,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讨厌你。”
聂星华坐了进来,不说话。
到了镇上,他果然信守承诺去坐大巴车了,张明明让司机立即开车回去,不看他一眼。反正接他的人多的是。
她千叮万嘱自己不要回头。
千万不要回头。
狗男人不值得。
豆豆:“汪汪汪!”对对对。
于是一人一狗都没发现,在他们坐着汽车离开后,小汽车站里忽然兵荒马乱。
因为聂星华晕倒了。
只有副驾驶的阿勇从后视镜看见,他张了张嘴,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张明明是回到穗城第二天才知道,聂星华进了医院的,中午休息的时候,聂琪说要去医院看望大伯。
她愣了一下,但什么也没问,直到聂琪出门,没忍住喊住了她,“他怎么了?”
“不知道啊,我听奶奶说,大伯昨天是被救护车送回来的。”聂琪眼睛轱辘转了一下,“明明姐,你要不要一起去?”
张明明嘴角很轻的扯了一下,“不了,我们不熟。”
聂琪:“……”
好吧,以后她也不管了。上次公司清了一个大伯派来的“内鬼”出去,下一个可能就是她了,不能坏了自己和明明姐的交情。
主要是,大伯都进医院了,人家都无动于衷,这还有啥盼头捏?
“我走啦。”
“嗯。”
翌日,张明明没想到,聂老太来了。
聂老太太进了门,左右看了看,笑道:“你这真不错。”
张明明让助手给聂老太泡茶,“有个朋友刚给我带了点西湖龙井。”
聂老太喝了一口,赞叹,“不错!头一泡真是太香了,我可以记一辈子。”
西湖龙井第一泡的茶,是真的让人印象深刻。
张明明笑了笑,“你是为依依生孩子过来的吧,我看应该就这两天了。”
“我看也是。”说起小曾孙,聂老太眉开眼笑,“粲哥儿也是守得云开了。你知道吗,他从六年前,在依依没嫁人时,就喜欢上了。之后参加了任务,就是掉下来那次,错过了时机,不然按照粲哥儿的性格,肯定会去追求依依的,但他也没放弃,一直关注依依,这不,依依离婚了,他第一时间就去了。这孩子啊,这方面有种执着。”
张明明点头,“我听依依说过,他们修成正果不太容易。”
“都说夫妻是三百年修得同船渡,五百年修得共枕眠。”
“嗯。”张明明握紧了玻璃杯。
聂老太又笑道:“最近大家都在买,是两个男孩,女孩,还是龙凤胎呢。”
“我知道,聂琪坐的庄。我也买了,龙凤胎。”
“是嘛,好巧,跟星华一样。”说完,聂老太看了看她。
张明明继续泡茶,动作很熟练,“其实二泡也不错,口感跟一泡没有多大区别。”
聂老太脸上的微笑也没改变,“真的没有吗?”
对于品茶的人来说,当然区别是大大的。聂老太又喝了一口,问:“星华进了医院,你知道吗?”
“昨天听聂琪提了一下。”张明明没别多余的表情,“是他让您过来的?”
“绝对没有的事。”聂老太也不藏着掖着,“他要是想卖惨,在找到你之后就会让你知道。是我自做主张。我私心里,还是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儿媳。”
她叹息一声,“过去你也知道,我挺喜欢你的。但因为当时姚家出了点问题,我也还在工作岗位上,不得不在北城坐镇,对你们的感情没关注太多。
这也是我的一个遗憾。”
应该说,聂老太是那种不太会干涉儿女生活的人。这一点,张明明很清楚,也很赞成,老人家就该有老人家的生活。
为什么要掺和年轻人呢?除非是年轻人有求于己,才会出手相助。
这也是张明明的处事理念之一。
再说,她也没如何在老人家面前孝敬,如何能要求她呢。
所以她年轻时,从未埋怨过聂老太。
要怨也是怨自己的男人。
“可是,我心里还是有遗憾,如果当时我能多帮一点,结果会不会不同?”
“不会的。你别多想。”
聂老太眼睛有点湿润,“谢谢你的理解。那……你能理解一下星华吗?他一路下来也是不容易。他出生在聂家,又是长子,就注定了他要背负家族使命。其实不仅是他,就连星毅,也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所以,就算他不喜欢在公安部,想去经商,仍在岗位上做到今天。每个人,都有一些迫不得已。”
“我知道。”张明明说。
聂老太又喝了一口茶,因为她接下来说的话比较多。
“星华接受任务,也是有家族使命在里面的。和你一起,他才二十一岁,还没什么建树,接受那个任务,是最快的途径。
第二也是,他本人有这样的梦想。
但认识你,他还是动摇过的,他问他舅舅也就是我弟弟,也问了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决定。而让聂东远和你假结婚,是他保护你的一种手段,或许也是他计划错误的一步。
但年轻时,谁能保证每一步都走得完美无缺呢。
他觉得最对不起的,是你们母子。他一直都很自责,在你需要他的时候,不能及时出现,他不会比你好过多少。
可是,他又舍不得放手。
东远离开之前,他马上就要结束任务跟你长相厮守,谁知天作弄人,让东远离开了,你跟星华分手。
他自暴自弃好多天,他舅舅把他拎出来臭骂了一顿,说他还是不是聂家人了?他好了两三个月,听到你跟港城人恋爱,又消沉了。听说他去找过你好几次,你都把他拒之门外。”聂老太有些疑惑的,“你那么匆忙结婚,是为了尽早了断吗?”
“是,嫁给傅成栋,既是因为傅对我好,处处以我为先,还是因为我怕自己回心转意,此举是断了他的,也是断了我自己的念想。”
“这很像你。”
聂老太说:“回到理解问题上,当年星华还年轻,不娶沈珏可能也会娶其他人,因为他是聂家人。但沈珏没了孩子,他觉得自己有责任。
另外,还因为身上的担子。老头子过世早,而沈家有沈老爷子,正是鼎盛时期,星华和沈珏结婚,对聂家和姚家,对南北局势都好。
从这点出发,他外公、舅舅和我都赞同,他娶沈珏。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决定。
只是,谁能想到温柔大方的沈珏那么坏呢?结婚后,她的确无可挑剔,至少表面是这样,连我自诩火眼金睛都差点被骗了过去。
一个男人也不会因为老婆吹几句枕头风就离婚的,那婚姻也太儿戏了。
现实中,多少儿媳吹枕头风说婆婆的不是,说继子继女的坏话,难道都离婚了吗?婚姻更多是责任、包容。
大多数家庭如无意外的,就这么搭伙过一辈子。
何况是星华那样的,离婚还要考虑到政局的因素,没有更厉害的理由,领导也会有意见。
他升到这个位置不到三年,多少人虎视眈眈。男人的世界是残酷的,他还要扛起家族的重任。
就是沈珏犯了错,指使隋丹害姜依大哥,他跟沈珏离婚也遭受了很大的压力。可他还是离了。
前段时间北城发生一点动乱,还有人抨击他,好多天他没合眼,但也挺过来了,接着就去了穗城,说是送我来,其实是想见你。
听说你有危险,他发动了一个团的人去救你,估计就是连日没有休息,身体差了感染了病毒,去找你时,已经开始发烧了,撑着到你离开才倒下。”
张明明手指微蜷,怪不得当时脸色那么差。
“到了如今他这个职位,他有了更好的能力,能保护女人和孩子,而恰好你也离婚了,所以,他那颗心便又蠢蠢欲动。”
张明明没有说话。
“我知道,除了他以前没能照顾好你,你还很介意他娶了沈珏,差点害了小粲。但他并非不爱儿子。”
聂老太又叹息一声,“他做了绝育手术,再也没得生。”
张明明瞳孔一震,“什么?”
“结扎。他一开始不知沈珏有孩子,孩子流产了才知道,第一时间就去做了手术,之后才跟沈珏结婚,也对沈珏说,这辈子都不会跟她有孩子。”
张明明呆若木鸡。
“要是不爱小粲,不爱你,他怎么会那么做。这辈子,他只会有一个孩子,那就是和你的。”
聂老太好久没说过这么多话,喝了助手泡的第三泡茶。
“当然,第三泡也是可以喝的,平平淡淡也是真。我告诉你这些事,希望你回来,但也没法勉强你。如果你不回来,选择另一位度过余生,你依然是小粲的妈妈,是我的亲人,也是聂家的朋友。”
张明明在聂老太走后,喝完了第三泡茶。
但几乎没尝出什么味道。
聂星华因为感冒病毒在医院里烧了两天,终于退烧了,聂粲把媳妇儿安排进高级病房,确定老聂不具有传染性后,才带小果实来看他。
真是我大好儿子啊。
大好儿子说:“看,你身子骨不行,一个小小的感冒病毒,都斗不过。”
聂星华被气得差点吐血。
“闲的没事,赶紧滚去照顾你老婆。”
别在这气你老豆。
“我这不是偷空来奚落一下你吗?”聂粲看了看桌上,咧嘴一笑,“凄凉咯,一盅爱心汤都没有。张女士没来看你吧。”
真是哪儿痛戳哪儿,聂星华再次觉得,生块叉烧好过生他。
扭过头去看报纸。
还是小果实比较贴心,“爷爷,我们老师说感冒了要多喝水,我给你倒水。”
“好孩子,爷爷谢谢你。”聂星华脸色稍微缓和,“你以后千万要学你爸爸。”
聂粲第一次被怼得一噎。
小果实嘻嘻嘻。
“呵,老头子,有水口喝你就知足吧。”聂粲扳回一城。
因为聂总参谋最忌一个“老”字。
就在聂星华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时,聂琪来了,拎了一个保温壶,一看就是汤。
他的眉头舒展了一下,“多亏还有个侄女。不只是有水喝。”
事实证明你老子还是你老子,聂粲二度被噎,咬了咬后槽牙。
聂琪没发觉父子之间无形的硝烟,一秒马屁精上身,“那是,你可是我唯一的大伯,当然要好好孝敬你,今天我煲的老鸽绿豆汤,下了重本呢。”
重点在“重本”两个字。
但聂总参谋的重点,是“老”字。好好的一道汤,好好一个鸽子,为什么要加个老字!
聂琪不明白好好的和谐的气氛,怎么变得那么严肃了。
果然大伯这种生物,不吃马屁那一套,她其实有更好的说辞,能让大伯立即掏五千块的说辞,但不能说啊。
聂粲已经笑得肩膀都耸了,一看手表,“好了,老~鸽子汤您慢慢喝,我去看我媳妇儿了。”
“爷爷你好好休息。”小果实跟上爸爸。
“堂哥堂哥,开估没有?”聂琪更关心嫂嫂肚子里出来的是啥,也赶紧跟上……
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聂星华更寂寞了,打开保温壶的盖子,因为鼻塞,什么香气也闻不到。
忽然就没了胃口。
所以没立即发现,里面多了一道陈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