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薛觉得奇了,感冒好了三天,可聂爸爸还没办理出院手续。
到了第四天,马上就是国庆节,他才不得不动身回北城。
带着一些遗憾。
到了米兜和麦兜满月时,他从北城赶了过来,才见到张明明。
可是张明明忙着招呼宾客,没理他。
到了米兜和麦兜百日宴时,他又从北城赶了过来,再次见到张明明。
可是张明明还是忙着照顾宾客,也没理他。
姜依和聂粲都看不过眼。
“爸,要么你还是放弃吧,我听说最近有人给婆婆介绍对象,婆婆也答应接触了。”姜依说。
聂粲补上一刀,“我说呢,张女士最近红光满面的,原来是梅开三度了。”
这不,春天也快来了。
会不会说话?当年那些红包,白给了!聂爸爸面无表情,实则内心在滴血,走了。
1989年的春天是真的快来了。
米兜和麦兜是国庆节那天出生的,百日宴后没多少天就是春节。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大事。
但所有的困难终将过去,人们终将迎来开始腾飞的90年代,除夕夜,百姓们依然热闹过年,录音机里播放着喜庆的歌曲。
这一年某丹丹第一次亮相春晚,
韦唯深情演唱了《爱的奉献》。
这是心的呼唤
这是爱的奉献
这是人间的春风
这是生命的源泉
在没有心的沙漠
在没有爱的荒原
死神也望而却步
幸福之花处处开遍
啊……
只要人人都相处一点爱
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啊……
只要人人都相处一点爱
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春晚现场气氛极为感人,电视机前好多观众也跟着唱。
聂琪还把歌曲给录了下来。
小果实只听第二遍就会唱了,他已经快六岁,明年就上一年级。
“思源不是说要送爷爷新年礼物?”聂星华问。
除夕也是聂粲生日,这次还在北城过,大家都来了,但张明明还没来。她年底去了一趟拉萨,给那里的孩子送去教育基金,顺便旅游。
因为回来路上被雪封了,耽搁了一点时间。
此时已经快九点了。
小果实有点神秘的,“嘻嘻,爷爷,我等会再送好吗?”
秒针嘀嗒嘀嗒,姜依说:“我给聂粲打电话。”
聂粲去接母亲了,他配了大哥大。聂粲说:“还没接到人。”
聂星华终于忍不住,“我去吧,聂粲等了那么久,也累了。”
一开始是怕张明明不愿意见到他,大家没让他去。
最大家长聂奶奶挥挥手,“行吧,那就你去。”
其实聂粲在前方城市的同志已经打电话来,说张女士差不多到了,但他就是想让某人着急没说,谁知某人来了。
“行,这交给你站岗,我先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聂星华心口被他戳了一刀。
嘚瑟!“快去吧。”
这天恰好也下雪了,但胡同外面很热闹,小孩子们拿着鞭炮、烟花,穿着新衣,追逐打闹,处处都是年味。
伟人说的对,我们走在大路上。
任何困难都不能动摇我们前进的步伐。
“回来了?”一个声音说。
聂粲大步走了过去。
女人站在门口迎接他,看见他也跑了过来,想要抱住他,“冷不冷?”
聂粲赶紧把大衣打开,让她钻进来,“怎么不在里面等我,你身子还没恢复。”
“早就恢复了。”姜依抱着他的腰,那么结实暖和。
有几朵雪花飘落在她的发上,聂粲帮她弹掉,亲了亲她的嘴,眸色深邃,“恢复了?”声音染了几分哑。
姜依呼吸乱了一下,打他,“快进去吧。”
想了想她又问:“对了,前世张女士也跟傅成栋离婚了吗?”
“离了。”
“那爸和张女士复合了吗?”
“没有,但他也没再娶,孤独终老。”
“哦……”
这边,半个小时后,聂星华看到张明明的车牌号。
“怎么是你?”张明明问。
一说话,呼出的都是白气。
“孩子还小,我让聂粲回去帮忙姜依照看孩子了。”聂星华把身上的大衣给她。
张明明刚想说不用,一股温热的气息过来,她便把话收了回去。
聂星华说:“我还有一件。”他把老薛拎的那件披上,套在衬衫外面。
目光落定在女人的脸上。
她跟去年没什么变化,更加神采飞扬了,有一种不同于往日的自信,不光是骄纵的,还多了一丝沉稳。
她睫毛上落了几朵雪花,让他有上去帮她拂掉的冲动。
可是他的手指只是克制的蜷了又蜷,终究没有伸出去。
“饿了吗?”
“还行。”张明明转开视线。
她的车半路抛了一次锚,阿勇把情况说了,“坐我的车的吧,我去坐另外一辆。”这次聂星华带了两辆车来。
张明明目不斜视上了他的那辆,有选择的时候,她任何时候都不会亏待自己,享用最舒服的。
车里很暖和。
到了四合院大门口,她脱下大衣,还给他,语气不咸不淡的,“多谢了。”
“奶奶!”是小果实响亮清脆的声音。
张明明秒换上了笑容,把小果实抱了抱,“宝贝你重了。”
“爷爷说,男子汉要强壮,我有好好吃饭。”
其他人纷纷上来嘘寒问暖,聂琪问:“明明姐,拉萨之行怎么样?
“深有感触。”张明明说。
这趟“旅行”,让她的心态也发生了一点变化。
“先吃饭,晚上有的是时间说。”聂奶奶笑道。
大家都在等她吃团年饭,张明明心里暖融融的,“吃之前,我想先给大家派礼物。聂女士,这是你的。”
“佛珠?”聂奶奶笑得更欢,“谢谢,我很喜欢。”
其他人都有,小果实和米兜麦兜是别致的银锁,姜依和聂琪姐妹、叶惠的也是手串,式样比聂奶奶要时髦一点,聂粲是平安莲花挂画,聂星毅唐卡。
连老周和老薛都有,分别是一包牦牛肉干。
大家:“……??”难道聂总参谋没有?
也有,张明明最后才拿出来,“给你。”一副爱要不要的神色。
聂星华眼底闪过幽光,接了过来,是一盒安神藏香,他用力握紧,“谢谢。”
“吃饭吧。”张明明已带着小果实坐下。
小果实忽然说:“爷爷,我还没送你礼物呢?”
“是你说等会再送。”聂星华道。
大家都好奇的看过去,只见小果实笑嘻嘻看着张女士,“奶奶,爷爷说想和你一起,我能把你当礼物送给爷爷吗?”
张明明正捧着一碗热汤喝,呛了一下,呛得脸都红了。
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聂星华也差点把酒洒了,急忙解释,“不是我教的。”
小果实也是憨憨,“是爷爷说的。之前爷爷送了我很多礼物,我现在有九个战斗机模型了,我也想送爷爷礼物,就问他喜欢什么,他说喜欢奶奶。”
大家:“……”
哦呵呵呵,大家都憋着一股笑,看着聂爸爸的眼神都一言难尽。
聂总参谋已经僵死在原地。
张明明也看了他一眼,是嫌弃呢?还是嫌弃呢?
她有些无奈对小果实说,“奶奶是人,不是礼物,你换第二样送给他吧。”
小果实嘟着嘴,“哦,那我再想想。”
这波无伤大雅的小小插曲过了,现场恢复了热闹,聂粲和姜依先举杯,“祝各位来年更好。”
“对,来年更好。心想事成。”
春暖花开,《爱的奉献》这首歌传遍大街小巷,几乎是当年最流行的歌曲。
三月开始,聂星华在穗城出差,要待两个月,休息日会给姜依带带孩子,教小果实毛笔字。
今天教他写一首诗《锦瑟》,小果实边写边读: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爷爷,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小果实除了对战斗机有兴趣,也对诗歌有兴趣。
聂星华耐心的给他解析了一遍。
他忽然有点想去那小院子了。
除了看望孩子们,他每次来穗城,都会去长堤边上的小院子待上一两天,修剪花草,做点木工,米兜和麦兜的坐栏就是他做的。
春日里,铁栅栏上爬满的三角梅花团锦簇,红的,粉的,紫的都有,花枝伸出栅栏外,吸引了一些摄影爱好者。
三角梅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勒杜鹃。
他不想被拍到,准备转身回去,忽然,一抹月白的裙角出现在余光中,他心里猛的一跳,转过身,正对上女人的有些吃惊的双眸。
张明明大概也没想到他在,赶紧转身,忽然心想为什么要走呢,又停下。
“这次也是路过?”聂星华已经大步追了出来,一双眼眸沉沉的,里面有什么东西要汹涌而出。
张明明稳住情绪,“的确是路过。”
是在附近约了客户,饭后顺便过来看看。
这是离婚后两年,张明明第一次正眼看他,他的军装便服还没有脱下,有一种深沉,内敛的冷肃和压迫感。
聂星华也静静的看着她,喉结滚了又滚才说,“明明,你为什么要来?”
“你呢,你为什么又来?”张明明反问。
“我是随心,跟随我自己的心。”他说。
随心吗?张明明自己的原因,没说出口。
“张明明同志,我能不能重新追求你。”她听见面前的男人如是说。
他不再年轻。
额角有了白发。
这句话,聂星华早就想说了,在医院发现老鸽绿豆汤里面的陈皮后,他就想说了,只是没有机会。
这一刻他心想,也许会被一百零一次拒绝,可是有什么关系呢,他也不打算再爱别人。
谁也看不出,他心跳得很厉害。
“那你追吧,看你追不追得到咯。”她有些轻飘飘的说。
眼角微抬,神色有点骄傲。
一如她十九岁那年。
哪怕一百岁,她永远都会有一颗少女心。
聂星华喉咙痒出一抹腥甜,他手指握得很紧,几乎掐进手心里,才克制住上去抱住她的冲动,但不稳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你是答应了。”
张明明视线滑过他微红的眼角,还是那样骄傲的模样,“不过我要告诉你,你排队排到了——我瞅瞅。”
她还真的拿出小本本,“哦,二百五十号。”
聂星华所有心潮这一刻停了停,眼角一蹦,“我二百五?”
旁边的老薛拳头抵着嘴,差点憋不住笑。
“那你排不排?”张明明一副很认真的表情。
聂星华:“……排。”
二百五就二百五吧。反正,再多的号都会被他挤走。
“今晚能请你吃饭吗?”
“你想插队?”
“……也不是。”
“我今晚已经在有约了。”跟她儿媳,孙子们!想插队?等着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