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苍转身时,发簪在阳光下晃出细碎金光。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叠符纸,快步走到绥肆面前,将符纸恭敬地递过去:
“师尊,这是改良后的定位符,经过弟子多次试验,能在传送时避开罡风层。”
说话间,她的目光却不住地往远处宫阙眺望,眼神中藏着一丝担忧。
绥肆修长的指尖轻轻抚过符纸上流转的纹路,冰凉的触感下,是染苍倾注的心血与努力。
他沉默片刻,忽然开口:“你现在就可以去找君离阙。”
染苍猛地回头,眼中满是惊愕:
“师公还没回来啊!
留师尊你一人守着妖帝宫,若是遇到什么危险…”
她的话还没说完,绥肆已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石案上,震得案头的朱砂笔都跳了起来。
染苍赶紧改口:“弟子一时不察,忘了师尊的实力,师尊莫怪莫怪。”
“你既然已经学成,呆在妖帝宫那真是闲的发慌。”
绥肆广袖一挥,卷起满地散落的符纸,簌簌作响。
“整日缠着宫娥讨糖糕,在演武场追着妖兽乱跑,昨天还把炼丹炉炸了个窟窿!”
想起这些,他揉着眉心直叹气,“还不如去北境历练,省得在我眼皮子底下捣乱。”
染苍急得直跺脚,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
“可是师公他...”
话没说完,就被绥肆截断。
只见绥肆袖中滑出一枚晶莹玉简,灵光流转间,君随的影像清晰地显现出来:
“阿随早就传音报平安,妖族边界已布下三重结界,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他看着染苍欲言又止的模样,忽然眯起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别东扯西扯的,你就是拖延症发作,以及不知怎么和君离阙开口!”
话音未落,绥肆已快步上前,推着染苍的后背就往门外走。
染苍手忙脚乱地挣扎,大喊道:
“师尊!师尊!
我还没收拾行囊!传送符也没带够!”
却见一道银光闪过,一个沉甸甸的包袱精准地砸在她怀里。
“符咒、丹药、玄铁剑,为师都用法术叠成巴掌大了。”
绥肆边说边推着人往前走,“再磨蹭,小心我把你直接传送到北境冰窟里!”
大门在身后轰然闭合的瞬间,染苍抱着包袱跌坐在石阶上。
阳光晒得石阶发烫,她却浑然不觉。
望着宫墙上盘旋的飞鸟,她忽然咧嘴笑了,扬声喊道:
“师尊!弟子一定会带最稀罕的宝物回来!
更会平平安安的回来,您千万放心!莫要为弟子忧心!”
空荡荡的回廊传来回音,惊起檐下白鸽扑棱棱飞起。
待染苍的脚步声彻底消散,绥肆倚着门框长舒一口气。
暮色渐渐爬上宫墙,为他洁白如玉的脸镀上一层暖光。
他慢悠悠晃回房间,指尖轻点案头的星图,喃喃自语:
“北境冰魄、浮空岛灵芝...晚上倒真该去妖族灯会淘些宝贝。”
想到即将开始的自由时光,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他的素白广袖随意扫过案几,将散落的符纸卷成一团,塞进抽屉里,小声嘀咕道:
“总算不用再收拾这丫头闯的祸了。”
然而,当他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听着窗外渐起的风声,望着案头染苍未完成的符纸,心中却又泛起一丝不舍。
他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染苍离去的方向,目光温柔而悠远。
或许,这就是身为师长的矛盾吧。
既盼着弟子能展翅高飞,又难免在离别时心生怅惘。
但他知道,染苍终究要踏上属于自己的道路,而他,也将在这大殿中,静静等待弟子的归来。
暮色像被打翻的胭脂盒,将妖都的琉璃瓦浸染成琥珀色。
绥肆踏着最后一缕霞光来到妖帝宫山下,远处此起彼伏的喧闹声裹挟着甜腻的糖香扑面而来。
穿过镌刻着饕餮纹的拱门时,他下意识收紧了袖口——毕竟在大殿待太久,骤然面对这般人潮涌动,连呼吸都变得局促起来。
长街两侧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光晕中,妖族众人或挽着竹篮穿梭往来,或围坐在摊位前嬉笑交谈。
绥肆负手漫步,目光扫过街边景象时微微一怔:
银发少女头顶晃着两只墨色龙角,与商贩讨价还价时,身后蛇尾正灵活地卷起糖葫芦;
卖面具的老者生着鹰隼般的利爪,却用羽毛细腻的翅膀轻轻护着一盏走马灯。
更有孩童追逐打闹间,鱼尾在石板路上甩出晶莹水花,引得路人纷纷避让。
“这位仙君,可是迷路了?”
甜糯的嗓音惊得绥肆回神,抬眼便见卖糖画的摊子后,长着兔耳的姑娘正歪头打量他。
少女蓬松的尾巴扫过案板,在糖稀勾勒的凤凰图案上沾了几点金粉。
绥肆这才惊觉,自己月白色广袖在人群中太过惹眼,素净的束发与周围斑斓的装饰格格不入,难怪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他不动声色后退半步,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
远处传来杂耍艺人的吆喝,火圈中腾跃的身影带着豹纹残影,围观人群爆发出阵阵喝彩。
绥肆望着那片热闹,忽然想起君随总说妖族随性洒脱。
此刻看来,倒像是误入了百妖狂欢的梦境。
“哎,这位公子生得真俊!”
醉醺醺的虎妖晃到近前,毛茸茸的尾巴差点扫翻糖葫芦架。
“只是这打扮...莫不是从哪个古板道观跑出来的?”
周围顿时响起哄笑,绥肆耳尖发烫,转身欲走,却见对面走来个顶着鹿角的妇人,怀中抱着的婴儿正挥舞着透明蝉翼。
人群的热浪裹挟着奇异的香气涌来,绥肆忽然有些喘不过气。
他悄悄退到巷口,指尖抚过玉佩冰凉的纹路,耳畔仿佛响起曾经君随温润的声音:
“阿肆若是怕生,就变成狐形…”
犹豫片刻,他轻念法诀,银白色狐耳从发间探出,银白狐尾垂落在青石板上,柔软的绒毛在灯笼光里泛着微光。
当他再次踏入人流时,终于不再引人注目。兔耳姑娘热情地递来糖画,狐尾不经意间扫过他手背:
“这模样生得真灵!\"
绥肆捏着糖画,望着街边嬉笑的人群,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
远处传来阵阵烟火声,他抬眼望去,只见璀璨的流光中,一只雪白的狐形光影正朝他眨了眨眼睛。
绥肆将狐耳微微往后抿,尾尖无意识地轻晃,试图融入这热闹的灯会。
可他低估了自己的出众——即便化作狐妖模样,眉眼间清冷出尘的气质,仍像是寒夜中独自绽放的白梅,在喧嚣的妖都里显得格外醒目。
“快看!那只小妖好漂亮!
最先发现他的是几个虎头虎脑的小妖童,眼睛亮晶晶地拽着家长的衣角。
\"比集市上的绢花还要好看!\"
周围的妖族闻言纷纷侧目,原本嘈杂的讨论声突然静了一瞬,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惊叹。
\"这毛色,竟比雪还要纯净!\"
卖香料的蛇妖放下手中的琉璃瓶,信子吞吐间打量着绥肆。
\"可尾巴又泛着月光般的银,当真是从未见过的品相。\"
一旁卖面具的老者拄着木杖凑近,鹰隼般的眼睛在绥肆身上逡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