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院琉璃瓦上凝结的冰棱垂成珠帘,在晨光中折射出冷冽的光。
奉天殿内外绵延十里的红绸,似乎染红了一片云霞。
慕元桢裹着玄狐裘站在高台,望着宫人们将最后一盏鎏金宫灯挂上檐角。
那灯盏是慕元桢亲自选的,内里烛火摇曳时,灯笼上的冰纹便如同绽放纷飞的霜花,是梁知瑜喜欢的,跃动的红色。
慕元桢将皇后所居宫殿命名为【栖梧宫】,取自‘凤凰栖梧桐’之意。
整座宫殿坐落在太液池畔,冬夜里,池中凝结的冰层下,慕元桢命人凿刻的锦鲤浮雕在琉璃灯映照下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破冰而出。
宫殿飞檐皆覆鎏金凤凰,檐角悬挂的青铜熔铸的风铃,风起时,清越之声如环佩相击,带着特有的空灵。
踏入宫门,脚下是整块的蓝田玉地砖,工匠依慕元桢的要求,在玉砖中嵌入螺钿,拼出凤凰花纹。
白日里,凤凰隐于玉色之下,若隐若现,夜晚时,螺钿便泛起柔和光晕,宛如置身星河。
寝殿内挂着慕元桢亲手绘制的梁知瑜画像。
床榻四角悬着天山雪蚕丝织就的帐幔,透光却不透风,内侧绣满并蒂莲,每朵莲花的花蕊都缀着珍珠,恍若星辰映衬着的荷塘。
“皇后娘娘,奴婢来送吉服了。”
十二名绣娘托着朱漆长匣鱼贯而入。
殿外又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带着雪粒簌簌坠落的轻响。
慕元桢掀帘而入,龙袍上还沾着细碎冰晶,在看见梁知瑜的刹那,眼底寒冰尽皆融化。
“手怎么这般凉?”
他立刻端来温热的手笼,将她的手整个裹进去。
“以前,都是你这样给我暖手,说我身子弱,怎么如今你的手比我的还凉了?”
梁知瑜忍不住笑着说:
“陛下,分明是我的手更暖些,只是陛下觉得我的手不够暖把。”
慕元桢微微皱眉,挥了挥手屏退了众人。
“小鱼儿,怎么不唤我三郎,偏要叫我‘陛下,’?”
“如今三郎已是当今圣上了,我若随口叫三郎,传出去不仅要说我坏了规矩,恐怕又有传言,我是迷惑圣上的红颜祸水了。”
“朕看谁敢,什么红颜祸水都是昏君的托词,朕绝不会任人污蔑你的清白。日后,你便成我三郎,我也不在你面前自称‘朕’,你是我的小鱼儿。”
慕元桢在梁知瑜脸颊落下一吻,拉着她走到屏风后。
十二套吉服,整齐摆放,每一套都是不同的花样和纹路,却都坠着外邦进贡的夜明珠,十分耀眼。
“这些纹样都是我亲自画的,不知你会喜欢哪种,我就着人做了这十二套吉服,你看这夜明珠,像是在你身上缀着冬夜星火。”
梁知瑜指尖轻抚,火红色的吉服上,每一套的花纹都是精心设计的。
从宫殿修整,到寝殿布置,再到地砖选用和吉服设计每一处都是用心的。
梁知瑜感动不已,默默抱住慕元桢,任由眼泪肆意奔流而出。
“三郎,不用这些的,我知道,你就是我冬夜的星火,是我此生的救赎。”
慕元桢心中撼动,紧紧的回抱住梁知瑜。
“前一世我错过太多,这一世,我竟然还弄丢了你。”
梁知瑜心疼的看着眼前慕元桢的白发,抬眸看着眼前人。
“前事不可追,三郎,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的。”
两双眸子里,映满了对方的身影,许多话,不用出口,已在心间。
封后大典这天,万里晴空,钟鼓齐鸣。
奉天殿外的御道铺满了红绸,两侧跪拜着朝廷官员。
梁知瑜身着火红色的吉服,与慕元桢携手,踩着九龙戏珠纹的白玉阶向上而行。
十二名宫女托着她长袍的衣尾,一步步走上阶顶。
慕元桢原本该是在阶顶等梁知瑜走上来的,但他不肯,直接改了礼制,坚持要与梁知瑜携手同行。
梁知瑜发间飞凤步摇随着步伐轻颤,火红的珊瑚流苏是慕元桢亲自画的图样,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很衬梁知瑜的肤色。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宣旨官的声音在殿宇间回荡,慕元桢亲自捧着金册金宝交到梁知瑜的手里,眼眸震动。
典礼繁复,慕元桢在梁知瑜耳边悄声说道:
“这吉服的内衬我特地着人衬的紫貂绒,到底是有些厚重,可还撑得住?若觉得累,待会儿我就推说我身子羸弱,咱们先回去。”
梁知瑜握着慕元桢的手臂,摇了摇头。
典礼完成后,皇宫内院响起了钟声,整座盛京城一片欢腾。
现在民间传言,已经把梁知瑜从妖后变成了大盛崛起的希望,天命凤女的命格也安在了她的身上,这自然都是慕元桢暗中的操作。
晚宴设在青鸾殿,九十九座鎏金暖炉将殿内烘得仿若春日一般。
慕元桢亲自为梁知瑜夹菜,将清蒸鲈鱼最鲜嫩的部位剔去骨刺,又舀了一勺参汤:
“这汤炖了十二个时辰,加了你喜欢的雪莲子。”
梁知瑜也仔细的为慕元桢夹菜倒酒。
官员们互相使眼色,已经明白梁知瑜在慕元桢心里的分量。
子时,慕元桢与梁知瑜一同回到栖梧宫。
慕元桢卸去龙袍,只着一身月白中衣,牵着她走到满是花瓣的汤泉。
“小鱼儿,这一天,我用尽了一生,才换来此刻的相守。”
梁知瑜望着慕元桢柔和的眉眼,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脸腾的一红,转过身子。
“这中衣也太薄了些。”
慕元桢眸色深沉,贴近梁知瑜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惹得梁知瑜一阵颤栗。
“朕服侍皇后宽衣。”
烛火,明亮,晚风纠缠,直追进灯笼里,不顾火舌滚烫的舔舐,拉扯着烛芯摇晃的光影忽明忽暗。
屋檐下的青铜风铃被寒风裹胁,叮当作响。
鎏金宫灯里跳跃的烛火,昏黄的光亮像是随着风铃的声响摇晃一般,染醉了整座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