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裹胁着碎雪,如利刃般刮过盛京朱雀大街。
慕元桢和梁知瑜已经在城郊换乘了鎏金宫车,金色的车轮碾过结霜的青石板,车轮下发出细碎的咔嚓声,却盖不住前方震天的喊杀声。
车轮两侧的青铜灯不停的摇晃,烛火明明灭灭,映得车帘外的素白标语如同招魂的鬼手,在狂风中翻卷撕扯。
“陛下!诛杀妖后!还我大盛太平!”
前排白发老者突然一头撞向宫车,额头瞬间迸裂的血珠溅在车轮上,如同一朵朵盛开的红梅。
他用鲜血,写下了“除妖”二字,大声喊道:
“林晚棠妖言惑众,媚杀先帝,如今又来祸乱新君!此女不除,大盛必亡!”
百姓们如汹涌的潮水般向前涌来,呼喊声震得城楼的铜铃嗡嗡作响,仿佛整个盛京城都在颤抖。
云骁紧握长剑,剑柄被他攥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手臂上青筋暴起,他声嘶力竭地喊道:
“这明显是有人蓄意煽动!护驾!”
慕元桢猛地推开车门,龙袍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周身的寒气似乎将身边的空气都凝结成了雪霜。
慕元桢脸色阴沉如墨,眼眸深邃,目光扫过涌动的人群。
“放肆!这是镇武将军府嫡女梁知瑜,朕的皇后!尔等休得在此胡言!云骁,闹事者,按谋反罪论处。”
然而,酒楼屋顶突然跃下一名青衣男子,他面容扭曲,眼神中充满了疯狂与仇恨。
那人当众扯开衣领,露出胸口狰狞的皮肤,似乎有无数小虫在他的皮肤下蠕动,仿佛要从他的皮肤下钻出来。
“四年前,我就是被林晚棠所害,中了巫蛊之术。陛下亲自颁布的海捕文书,我还以为陛下是要为民除害!如今,这一模一样的面孔突然出现,不是妖术又是什么?陛下,您被迷了心智啊!”
他的喊声如同尖锐的匕首,刺进百姓们本就愤怒的心中。
霎时间,无数火把如流星般砸向宫车,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和血腥味。
梁知瑜淡紫色的裙衫‘嗤’地窜起火苗,火势迅速蔓延,眨眼间就将她的裙摆吞噬。
浓烟滚滚中,她却神色镇定,踏着燃烧的车辕稳稳而立。
慕元桢立即脱下长袍,罩在林晚棠的身上,抱着她跳下了马车。
护卫队纷纷救火,人群涌动,百姓们不肯为他们让路。
“乡亲们!”
梁知瑜的声音虽不高亢,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然而,愤怒的百姓们根本听不进去,有人捡起石块朝她砸来,嘴里还喊着:
“妖女!去死!”
一块尖锐的石块直对着梁知瑜的脸颊,慕元桢立即将梁知瑜护在怀里。
慕元桢手臂划出一道血痕,染红了衣襟。
梁知瑜抱住慕元桢的手臂,主动露出头来,高声说道:
“我梁氏一族,有开国之功,镇武将军府,三代忠魂埋骨沙场!我的祖父,为大盛开疆拓土,征战沙场数十年。我的父亲梁远定,率领八百铁骑征战,直至气绝,从未示弱!我的姑姑梁芳雪,亦是大盛第一位女战神,骁勇善战。我作为镇武将军府的后辈,在漠北战场救治伤兵,为护百姓周全,深入敌营冒死杀敌。我梁知瑜,哪一点对不起大盛子民?”
百姓们之中,有人不再上前,也有人被仇恨和恐惧蒙蔽了双眼,大喊道:
“长得一样就是妖女!烧死她!”
人群中有人又开始点燃火把,似乎准备再次投掷将她活活烧死。火苗噼啪作响,热浪扑面而来。
慕元桢拥住林晚棠,向云骁使了眼色。
十万精兵瞬间冲向人群,用手中的刀剑开路。
慕元桢不比梁知瑜心慈手软,他深知被鼓动到失去判断的百姓,只能用武力镇压。
可他清楚梁知瑜心善,不忍百姓枉死。
慕元桢抱梁知瑜站上高台,大声说道:
“皇后与朕一同征战,体恤将士和百姓,亲自为战士疗伤。我大盛有这样的皇后,实乃朕之荣幸,大盛之荣光!妖后传言纯属无稽之谈,朕,会查清真相,给百姓一个交代!若再有人,抵死污蔑皇后,当场诛杀。”
百姓们顿时噤声,可对慕元桢和梁知瑜的反抗之心更加强烈。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哭喊:
“住手!都给我住手!”
一位瘸腿的老兵拄着半根断枪,艰难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他满脸泪水,浑浊的眼眸疯狂震动。
他扑到高台前,‘噗通’一声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皇后娘娘!漠北一战,是您把我从死人堆里扒出来,亲自施针熬药救回了我的性命!要不是您,我早就死了!谁要是敢动皇后娘娘,先踏过我的尸体!”
这一番话,如同一记重锤,敲醒了部分陷入疯狂的百姓。
现场的喧闹声渐渐小了下去,人们面面相觑,眼中的疯狂之色开始褪去。
梁知瑜望着身下的人群,趁机继续说道:
“之所以有人说我和林晚棠长得相像,那是因为我们本就是表姐妹!林晚棠作为先帝贵妃,在先帝去世后,因伤怀过度,已经香消玉殒,被秘密葬进了帝陵。她也并非什么妖妃,她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姑姑,是我们大盛的女战神啊!林晚棠本是凤命之女,却遭人恶意中伤,我镇武将军府绝不能允许有人这样污蔑她,更不能容忍有人污蔑我梁知瑜!”
云骁趁机将青衣男子拿住,丢在台前。
“你可好好看清楚,眼前之人,可是让你身中蛊毒之人?”
那青衣男子只知道林晚棠和梁知瑜长得一模一样,自己的蛊毒是昭贵妃所下。
他抬起脸,借着火把的亮光,看清了梁知瑜的脸,忍不住颤抖的跪在地上。
“皇后娘娘,并非林晚棠,是小人认错了,请陛下和皇后娘娘饶命啊。”
百姓们的情绪也跟着变化,纷纷解下标语,颤巍巍的跪拜在地,嘴里喊着:“陛下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梁知瑜被慕元桢抱上马背,两人共骑一马。
梁知瑜指尖摩挲着慕元桢袖子上的鲜血,轻声道:“幕后之人,想必是我那位好父亲。”
慕元桢温柔的将林晚棠护在怀里,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朕定不会放过伤你之人。”
梁知瑜凑近他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垂。
“侯爷算盘打得精,本不该如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看来,他不想让我回盛京。娘亲的空棺,绝对与侯爷有关,也是时候该清理些陈年旧账了。”
慕元桢点头应下,抱紧了林晚棠,策马向皇宫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