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彦一听,已经十分意动,有罗良庆站出来指认,军器监的案子就能有所进展,也能查明放火烧死刘乔一家的凶手。
内侍官看出了苏廷尉的想法,凝神思量片刻,迫不及待点头:“军器监的案子同样重要,若他所说属实,也可饶他一命,苏廷尉觉得如何?”
苏彦颔首,语气严正道:“既如此,许你将功折罪,说出苏保衡与神秘人所做之事,协助调查军器监的案子。”
罗良庆神情激动,拜揖感恩,任由差役带下去。
一旁的郭赞傻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罗良庆得了恩赦免于一死,明明冯衍之死与他有关,为什么他能轻易逃脱……
宋灵淑瞥见郭赞神色,明白时机已到,几步上前禀道:“我推测郑柞还在西京,他在昨晚肯定见过徐子苓和郭赞。”军器监的案子还未开审,眼下要查明徐子苓之死,只能找到郑柞。
且郑柞将冯衍带到永宁坊,必然也知道苏保衡之事。
苏彦回想了刚刚郭赞的话,肃然拍案:“郭赞,刚才所说并不能证明是罗良庆杀了徐子苓,你与徐子苓都曾外出,只有你才有机会下手杀了徐苓,你昨夜除了外出见罗良庆,还做过什么?”
“不……不是,徐子苓不是我杀的……”郭赞语无伦次,急得直摇头。
“不是你杀的?罗良庆说你昨夜去找过他,你昨夜明明出去过,却撒谎说自己没出过房门,徐子苓鞋底有沾上特别的泥土,我在你的房间内也发现了那种泥土……你还敢说徐子苓不是你杀的……”宋灵淑微微皱眉,不断逼问。
“你与徐子苓争吵后,偷走他的书信,故意在房内不出去,让路老五误以为你们各自再没出去过。等路老五走后,你将徐子苓叫到外面,趁他不备杀了他,再返回他房间收拾行李,制造徐子苓逃走的假象……”
“你左思右想,担心自己的嫌疑太大,便去找了罗良庆,趁他回房之际偷走他的外袍,故意撕成极力拉扯过的样子,取了两根最长的丝线,缠在徐子苓的手上,随后,将行李连同尸体一起扔到水阁。”
“到这你还不放心,次日一大早故意出现在路老五经过的地方,告知他近几日忙于案子的事,加深他以为你们已经闹翻的印象!这样你就可以洗脱杀人嫌疑……”
“郭赞,我说的可对……”宋灵淑质问时一直盯紧郭赞双眸,不错过他的任何反应。
郭赞先是惊讶,神色中带着一丝疑惑,随即震惊地看着宋灵淑,表现得却不似刚才那般惊慌。
庄于淳越听越疑惑,宋灵淑这番话分明与之前说的不同,徐子苓被泡在水里一夜,鞋底根本没有泥土,罗良庆房中也没有发现特别的泥土……
他正要说话时,宋灵淑投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苏彦当即拍案喝道:“郭赞,速将你昨夜外出之事细细道来,再敢隐瞒,大刑伺候!”
郭赞脸色微微发白,袖子下的手紧张搓动,片刻后又装出惶然不安的样子,“禀苏廷尉,徐子苓非我所杀,杀他的人与杀冯衍的是同一伙人!”
“我偷了罗良庆的衣袍,除了借机报复他,也是为了让大理寺查到罗良庆背后之人。”
“昨夜我听到徐子苓房门传来动静,好奇他这么晚去见谁,就悄悄跟在他后面……”
……
亥时过半,夜色深沉,窗外只有细微虫鸣声。
他放下书准备去休息,起身关窗时,突然听见隔壁传来房门开合的吱呀声……
是徐子苓的房间……这么晚了他要出去见谁?
他开一条门缝,见徐子苓衣着整齐,脚步匆忙正往外走,手中提着的灯笼轻轻摇晃。
他悄悄打开门,探出半个身子往外张望,借着微弱的院门烛火,门外有个看不清脸的人快速掠过,随后,两道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新昌坊西北角,河岸边的小树林被笼罩在朦胧月色中,一盏昏黄的灯火在花木间穿梭,两道身影很快停了下来。
“子苓,你快回洛阳,不要在西京久留!”
徐子苓冷着脸,推开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往日你做那些荒唐事也罢,这回竟然对徐仲学下手,你当真是丧心病狂,冯衍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郑柞将脸隐入黑暗中,声音几乎微弱不可闻,“水阁诗宴那晚,是我将冯衍叫出来,才害得他被人淹死……我该死!等你离开后,我会站出来揭发杀人凶手。”
“你……冯衍的死当真与你有关?”
“是。”
徐子苓愕然看着郑柞,见他的表情没有丝毫作伪,终于相信他也是害死冯衍的人之一。
他怔了半天才问:“我听说你父亲被关入了蒲州地牢,你是为了此事才……”
“是。”
郑柞眼中没有退缩,面对徐子苓却心有不忍,缓声道:“冯衍是陛下暗中挑选的人,徐家的徐知予是长公主的亲信,所以徐仲学才会被他们‘选中’,有人要利用冯衍的死挑起流言,让陛下与长公主互相猜忌。”
“你若还不离开西京,下一个就是你,我这次出来,就是想将此事提前告知你!”
“那人是谁?”
徐子苓见郑柞闭口不言,忍住满腔怒火,压低了声道:“我既已知徐仲学被人陷害,又怎么能弃之不管,你将那人的名字告诉我,我明日去大理寺告发此人,大理寺不敢管,我就去刑部,我就不信没人管得了他们!”
郑柞急得直跺脚,“你就算去告发,也要拿出实证,不管你拿出什么证据,他们都能推翻你的话。自传出陛下开东选之际,你们早就被他们盯上,罗良庆已经投靠他们,仅凭你一人怎么对付他们?”
“挂穗只是开始,他们还会引着大理寺去找到更多的‘证据’,我阻挡不了,只能提前来告知你……”
“我早猜到罗良庆不安好心,郭赞定然也投靠了他,在大理寺时,他便不断拿挂穗质疑我们……”徐子苓气得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