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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容貌虽不如倪雪明艳、张韵瑶绝色,但却有安邦定国的面相,眉宇间自有一股沉稳威严。再配上她那一身正气凛然的气质,我甚至敢断言她绝对是机关单位内的一员,并且有着一定的级别。

通过交谈,我得知今天这次突然的见面是老钟和她家里人定下,而她则和我一样,没有多余的选择权力。

同时,在交谈中,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27岁,法学硕士毕业,机关单位正科级别;反观我:27岁,本科毕业,一名小助理。

等互相信息交换的差不多后,我打趣着:“你父亲估计被老钟下了迷魂汤,就你这条件放出风声,上门的人能从广州塔排到故宫门口。”

她唇角微扬,眼里闪过一丝玩味:“可对你来说,这似乎也没什么吸引力?”没等我回应,她又轻笑道,“不过,见到你本人,我倒是挺意外的,钟阿姨口中的你,可是条毫无上进心的咸鱼。”

“在你面前,我可不就是条咸鱼吗?”我耸耸肩,“不过看你的反应,似乎和预想的差距不小?”

“嗯,”她坦然点头,语气平淡,“单凭刚才的谈话,你倒不像钟阿姨形容的那样不堪,反而更像是……”她顿了顿,目光直视过来,“自甘堕落。”

“这词儿有点重了,”我摇头纠正,“我只是对某些事情不感兴趣。”

“可你不得不感兴趣,”她依然在笑,可字句却冷得像淬了冰,“你以为你有选择的余地?如果不是因为你是钟阿姨的儿子,你甚至——”她微微倾身,声音轻而锐利,“无法和我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交谈。”

我注视着江婉宁,眉头不自觉地拧紧。茶香氤氲中,她的面容明明近在咫尺,却透着几分陌生的疏离,这不该是初次见面应有的氛围。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冰凉的触感让我突然醒悟。我抬起眼,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看来今天的主题,'相亲'是幌子,饭局是形式,认识是表象,敲打才是真章?”

江婉宁的睫毛轻轻颤动,托着下巴的纤指微微一顿。她忽地笑了:“我突然觉得你这个人有点意思了。”

她的目光飘向窗外,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在一年前,我也见过一个和你一样的人,有着很强的分析能力,但你知道他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吗?”

“他自杀了。”

闻言,我的瞳孔不断震颤,就连呼吸都不由放缓。而江婉宁却依旧云淡风轻,仿佛刚才说的不过是今天的天气:“尸检报告显示,他的大脑里早就长满了名为抑郁的荆棘。”

我眯了眯眼,问道:“宁姐,老钟是不是还和你说了些什么?”

“钟阿姨说,你有个上海的女朋友,姓张,职业模特,”她放下茶杯,看着我,“说实话,我本不想接这个差事,按钟阿姨的说法,你这27年算是白活了——空长岁数不长担当。”

我想开口诡辩,却听见她继续道:“我实在想不通,以你的成长环境,怎么会被一个女人影响成这样?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最该拼搏的年纪,挥霍自己的黄金期。”

“那宁姐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她微微倾身向前,眼神锐利,“非要我说的话——你明明长了个清醒的脑子,却偏要做糊涂事。”

她的语速突然加快,问题像连珠炮般砸来:“你真以为现在的工作是靠你自己本事得来的?”

“你真觉得钟阿姨的名声没给你的生活行过方便?”

“你又凭什么认为一所重点高中,会把年度最重要的项目之一交给一个毫无资历的年轻人负责?”

“……”

她的质问像一记记闷棍,将我所有辩白都堵在喉间。我刚要开口,江婉宁已经蹙起眉头:“相比千万人,你是幸运的,”她的指尖轻点桌面,“至少你永远不用担心明天的早餐在哪里。”

窗外的霓虹灯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她忽然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倦意:“我和你不一样,”她望向远处,“我是宁缺毋滥,而你——是在糟蹋别人的真心。”

……

晚餐结束后,江婉宁看了看腕表,以单位加班为由起身告辞。此刻,只剩我一人坐在原处,任杯中的残茶渐渐冷却,也任由她那些锋利的话语在脑海中反复回响。

这顿饭的用意已然明了——哪里是我自作多情所想的“相亲”,分明是老钟精心安排的敲打。最令我意外的是,在最后那五分钟里,江婉宁破天荒的和我阐述自己对情感的理解。

也就在这短短的五分钟,许多曾经想不通的事,突然就豁然开朗了。

她说,情感如树。

起初不过是一抹微弱的绿意,怯生生地探出枝芽,在风里轻轻颤抖。而后,经年累月的阳光与雨水浇灌,它渐渐抽枝散叶,直至亭亭如盖,投下一片深沉的荫蔽。

可树要长得挺拔,便不能任其疯长——斜逸的枝节需及时修剪,杂乱的欲望要果断斫去,只留下最纯粹的主干,才能在风雨中不折,在岁月里长青。

而我则是站在自己情感的迷宫中,像是一个困顿的旅人。出口的光亮明明近在眼前,可每向前一步,藤蔓便缠紧一分。

它们从阴影里蔓延而出,绞住脚踝,缚住手腕,将我钉在原地。那光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而我,竟连伸手的勇气都溃散成灰。

……

暮色中的广州街道像一条蜿蜒的暗河,我独自漂流其中。霓虹灯在视网膜上拖出长长的光痕,与脑海中纠缠的思绪如出一辙。

如此,我又一次萌生了给张韵瑶打去电话的念头。可当真正拿出手机,点进和她的聊天记录,看清最后一次的聊天时间后我又犹豫了。

直到天际线吞没了最后一缕霞光,手机屏幕自动暗了下去。珠江的风裹挟着晚高峰的尾气掠过耳际,我忽然明白困住自己的从来不是迷宫的复杂,而是每个转角处越砌越高的镜子墙。

但我……也只是停留在明白,依旧没有尝试用力去打破那些易碎的“镜子”。此时,在我的心里还存在最后一个问题:“我,真的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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