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超点了点头,
说道,
“难道不是?”
王允之摇了摇头,
说道,
“一来哪,
你们父子太过忠心。
二来哪,
肉也不多,
犯不着都给薅秃了。”
刘超愣了愣神,
说道,
“深猷,
你这说得也太直白了些吧?”
王允之笑了笑,
说道,
“这风云变幻,
兵事又是天下至凶,
我劝世瑜兄,
还是劝令尊告病归老,
免得……”
刘超看着王允之,
问道,
“你是说……”
王允之摆了摆手,
说道,
“我什么也没说,
你也什么都没听到。
我现在去宋袆的花船,
你要一起嘛?”
刘超撇了撇嘴,
说道,
“你倒真不知足,
家里有四朵娇花,
还要到河边采野花?”
王允之白了对方一眼,
说道,
“你不是急着打探大将军的消息嘛?
还去不去?”
刘超脸上挂不住的笑了笑,
说道,
“这样啊,
那就不一样了,
我倒要看看,
这个秦淮祸水,
怎么个祸害法?”
王允之拍了拍刘超肩膀,
说道,
“嗐,
我就佩服你这种,
假正经的派头,
哪怕是被捉奸在床了,
也是为了打入敌人内部呗?”
刘超扫掉王允之的手,
往前紧行了两步,
回头说道,
“快走啊,
我刚才看见阮放、阮孚两兄弟先走了。”
王允之摇了摇头,
跟上了刘超,
没想到,
刘超比自己还熟路,
从宽街窄巷中穿过,
愣是比平常的大路,
快了半刻钟,
甚至堵在了阮家兄弟前面,
登上了花船。
王允之问道,
“世瑜兄 ,
这么看来,
你也是经常来批判性学习啊?”
刘超摆了摆手,
说道,
“我也不瞒你,
之前是监视太真兄的举动,
大路自然不能跟,
这一来二去的,
可不就把这片摸干净了?”
王允之瞅了他一眼,
说道,
“世瑜兄,
那你接下来要去监视谁哪?”
刘超笑了笑,
摆了摆手,
说道,
“这不就来跟踪你了吗?
没想到,
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王允之见对方不肯说,
倒也没有追问,
指了指眼前的花船,
问道,
“咱们是现在上前哪?
还是等等阮家那两位?”
刘超看了看身后的大路,
说道,
“来都来了,
怎么说也是同殿为臣,
能等就等一会吧。”
王允之问道,
“现在太真兄、逸少兄都不在京城,
我也马上就北上荥阳了,
你有没有感觉,
高手寂寞?”
刘超笑了笑,
说道,
“京城繁华地、是非场,
会生会死,会荣会辱,
就是不乏少年英雄,
也不会寂寞。”
王允之又看了刘超一眼,
说道,
“世瑜兄,
有时候哪,
人,还是不要太死板。”
刘超笑了笑,
说道,
“看,
那两兄弟来了。”
两人停下话语,
迎了上去。
阮孚一个惊讶,
看着后发先至的二人,
问道,
“难不成,
你们两人真学会了什么飞天遁地的法术?
怎么反倒跑我们前面了?”
刘超正要解释,
王允之拦了他一下 ,
说道,
“遥集兄,
鲍太玄倒是真教了我些法术,
你要不要也入门来学学?”
阮孚摆了摆手,
说道,
“哎,
那烧香符箓的功夫,
我就不沾了,
我怕香火坏了酒气。”
王允之笑了笑,
说道,
“那既然如此,
就请二位阮兄先行?”
阮孚说道,
“深猷倒是好心,
头里走着,
也不抢风头,
这要是我,
早把船开走了。”
阮孚说着就大步流星的登了船,
留下阮放在一旁道歉,
“二位,
我这个堂弟,
就是这个疯性子,
还望谅解。”
刘超摆了摆手,
说道,
“过虑了,
我二人没有急着上船,
实在是等着遥集兄的佳曲。”
阮放也笑了笑,
说道,
“那恐怕二位要失望了,
遥集这几日哪,
就在这花船醉而复醒,
不知日月,
要不是今天有朝会,
还在船中眠哪。”
刘超笑了笑,
说道,
“倒是有一分毅力,
走吧,
别让宋姑娘久等了。”
三人先后上船,
进去的时候,
宋袆和阮孚的笛阮合奏已经开始了一些,
三人安静的听完一曲,
宋袆起身给四人满上酒,
说道,
“难得刘郎一顾,
怎么也要给小女子留一两首诗赋。”
刘超摆了摆手,
说道,
“宋姑娘,
超本就不擅文采,
全蒙陛下不弃,
还是就别在江左八达面前献丑了。
况且,
这不是还有深猷嘛?
京城里谁不知道,
深猷之才不输元规、太真。”
王允之一口老酒喷了出来,
说道,
“世瑜兄,
兄弟带你赏花灯,
你拿兄弟点天灯哪。
就我这点笔墨,
也敢在京城这繁华地炫耀不成?”
宋袆急忙打圆场,
说道,
“二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
想来是不屑于给这贱地提笔。”
王允之摇了摇头,
说道,
“你也是受苦了,
襄城公主太霸道,
你这外室,
也就只能客居在京城了。”
宋袆瞠了他一眼,
本来她这身份还保着密哪,
要是没人说,
大家都能装个糊涂,
王允之一下给她掀开了,
今后谁还敢来?
王允之撞上宋袆这个眼神,
笑了笑,
说道,
“宋姑娘,
你这酒真不错,
还没喝就醉了。
太真兄去了豫州,
逸少兄也去了襄阳,
就连侄儿,
也在京城待不久了,
这京城虽大,
能靠得住的没几个,
若是侄儿走后,
有人为难宋姑娘,
那就找这位世瑜兄。
他可是,
难得一见的君子。”
阮孚不答应了,
说道,
“怎么?
深猷,
我们兄弟就不是君子了?”
王允之笑了笑,
说道,
“君子有什么好的,
被这一身正气匡束着,
哪得一分潇洒自如。”
阮孚倒是也没计较,
说道,
“你这话说得倒是也在理,
我阮家本就风歌笑孔丘的狂徒,
确实是不如世瑜兄这谦谦君子。
不过,
要是深猷不在意,
我还想着陪你一起去荥阳。”
王允之一愣,
说道,
“遥集兄这消息来得倒是快,
我也是刚刚知道。
看来,
遥集兄这门路不浅哪?”
阮孚摆了摆手,
说道,
“哪有什么门路?
这还不是宋姑娘讲的?”
宋袆嗔了他一眼,
说道,
“我也是没了办法,
怕……”
王允之摆了摆手,
示意她不要说下去,
话锋一转,
顺着阮孚的话就说了下去,
“求之不得啊,
正好也故地重游,
去当年的竹林里走一趟,
砍几支竹子回来,
种在西园,
闲暇时,
也能想想故人故地。”
阮孚点了点头,
说道,
“我可是听说了,
派去洛阳修皇陵的人,
都发了横财,
你看……”
王允之一拍胸脯,
说道,
“这话说的,
都是兄弟,
有肉你先吃,
不过,
洛阳可是险地,
刘曜随时杀回来的。”
阮孚笑了笑,
说道,
“富贵险中求嘛,
再说了,
这山高路远坑深的,
来去一趟多难,
把这钱花在别人身上,
还不如给我买了酒,
倒是能浇个愁、图个清净。”
王允之摇了摇头,
说道,
“你倒是清净了,
那求贤若渴的东海王哪?
不得气得发追杀令?”
阮孚不以为意,
说道,
“嗐,
深猷,我又不是你们这些少年英才,
我不过就是一个酒鬼,
碾死了还熏块地哪。”
王允之指了指阮孚,
说道,
“既然遥集兄都想明白了,
那这天下没有哪里不能去的。
要是遥集兄有兴趣,
可敢和我去平阳一游。”
阮孚摆了摆手,
说道,
“没问题,
别说是平阳,就是刀山……
等等,你说哪里?”
王允之笑着看着阮孚的表情,
说道,
“平阳。”
阮孚酒醒了三分,
说道,
“那可是虎穴。”
王允之笑了笑,
说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
阮孚看着王允之,
问道,
“咱俩到底谁是疯阮?”
王允之又笑了笑,
说道,
“要去光明正大的挖皇陵,
总得有个理由吧?
比如说迎回二帝灵柩,
埋在邙山?”
阮孚赏了自己一杯酒,
思虑了一番,
一拍桌案,
说道,
“干了,
左右不过一死,
要是能成,
就青史留名了。”
王允之起身喝下杯中人,
转身问阮放,
“兄又是做什么打算,
还打算在京城,买酒梦死?”
阮放一愣,
说道,
“我?
我这样的,
又能做什么哪?
难道为刘聪杀人助兴,
来弹奏一曲吗?”
王允之摆了摆手,
说道,
“书生的舌,就是刀剑。
只要阮兄肯,
何愁功业不建哪?”
阮放眉头一皱,
问道 ,
“京城大把名士,
想攀你王家高枝,
你怎么就看上我们这两只酒鬼?”
王允之笑了笑,
说道,
“因为我酒量不行啊?
到时候还没喝酒就醉了,
那还办什么事?”
阮放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问道,
“你不但要去平阳,
还要去见刘聪?”
王允之点了点头,
说道,
“不然哪?
除了刘聪,
谁还能做主归还二位先帝的灵柩?”
阮放只觉得冷汗只往心里流,
说道,
“你的意思是,
不是去偷,
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
说服刘聪放还灵柩,
我能问一句——
你凭什么哪?”
王允之笑了笑,
说道,
“当然是凭这天下的局势,
平阳现在危如累卵,
北有石勒阳奉阴违,
西有刘曜虎视眈眈,
南有李矩厉兵秣马,
现在只要一根火星子,
落在平阳,
就能燃起冲天大火,
把刘聪和他的那个什么汉,
一起烧上天。
而我,我们,
就是那颗火星子。”
阮放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问道,
“那我回来的时候,
脑袋还在嘛?”
王允之摇了摇头,
说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
阮放又问道,
“你带我们兄弟二人,
是怕我兄弟二人再投效了郑妃?”
王允之摇了摇头,
说道,
“哪倒也没那么害怕,
只是二位实在太勤快了,
天天去长干寺论佛,
道深大师属实是有些烦了。”
阮放哑然,
尴尬一笑后,
说道,
“就为了这个?”
王允之挠了挠鼻子,
说道,
“还有一个原因,
我说出来,
你可别生气。”
阮放说道,
“我像那种人嘛?”
王允之说道,
“我怕我这小伯母,
和你们兄弟浪迹天涯去。”
阮放一愣,
一拍胸脯,
说道,
“我还不至于吧?”
阮孚那边一拍脑门,
说道,
“嗐,我怎么就没想到哪?
等王敦死得到什么时候。深猷,
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哪。
宋姑娘,
你看可好?”
宋袆瞪了阮孚一眼,
也素知他轻浮,
说道,
“阮郎,我一介女儿身,
都知道匹夫有责,
你阮家偌大的名声,
受万人敬仰,
难道就要和酒色混一辈子吗?
你这样,
我也看不起你。”
阮孚一愣,
把杯中酒一摔,
刚想发个豪言,
又想起来,
酒本无罪,
就俯身又把酒舔了几口,
说道,
“不就是平阳嘛,
去了。
怎么也不能对不起这个阮狂字。”
阮放倒没有那么张扬,
只是冲着王允之点了点头,
王允之回身拿酒,
连敬了二人三杯,
说道,
“临行得壮士,
此去必功成。”
阮孚、阮放也起身,
这时,
王允之给宋袆递了眼神,
宋袆拎起另一支酒壶给二人斟酒。
果然,
这酒是当然足劲,
刚饮下去,
二人就睡了过去。
刘超还一脸茫然的看着,
“就这酒量的话,
我也能去。”
王允之笑了笑,
说道,
“醉倒他两人,
是因为有话和你们说。”
刘超指了指自己,
又指了指宋袆,
“我,还们?”
王允之点了点头,
说道,
“往日有太子和太真镇着,
那些人还不敢明着来,
现在太子搬进太学常住,
太真也去了豫州,
这风可就要起了。”
刘超笑了笑,
说道,
“你怕我应对不了?”
王允之点了点头,
说道,
“不是怕,
是知道。”
刘超拍了拍胸脯,
说道,
“那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王允之摇了摇头,
说道,
“这还真不是,
你看这乌程一行,
都各自躲了因果,
庾亮也和太子钻进太学,
陪太子读书。
只有你,
还敢上朝,
你说,
这口气,
他们不找你出,
找谁?”
刘超一愣,
宋袆问道,
“哪我哪?
乌程可没我的事情?”
王允之笑了笑,
说道,
“真没有吗?
大将军的兵马踩着点进钱府,
京城里,
谁给通风报信的?
真当一个商姑娘的假名字,
就能遮掩过去不成?”
宋袆也一愣,
问道,
“那这么说来,
你是有办法了?”
王允之苦笑了一声,
说道,
“有是有,
不过也不是什么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