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睿狐疑的看向刁协,
问道,
“哦,还有这么回事?”
刁协连忙称罪,
说道,
“是臣一时兴起,
多饮了几杯,
冲撞了卢琳,
还请陛下责罚。”
司马睿点了点头,
说道,
“既然是酒醉,
那就是无意,
朕看哪,
你赔些钱给卢琳就行了,
刚才茂弘不是还说,
要让朕收拢天下士人之心嘛。”
刁协点了点头,
说道,
“陛下放心,
臣早派儿子把郎中和钱,
一并带了过去。”
司马睿笑了笑,
说道,
“这下好了,
朕对你宽宏了一回,
对其他人也得公平一些。
正巧今天又逢阿绍加冕,
依朕看,
不妨就再大赦一次,
把上次来不及放了的罪人也放出去,
都让他们戴罪立功,
去开垦荒地,
茂弘以为如何?”
王导拱手 ,
说道,
“陛下英明,
臣万分佩服,
只是这一月两赦,
恐怕法太宽,
容易滋生叛逆之心。”
司马睿摇了摇头,
说道,
“茂弘,
你刚才不是还说要和胡奴争人心嘛,
非常之时,
行非常之事嘛。
依朕看哪,
朕不见到是尧舜,
茂弘你也不见得是伊霍,
寻常君臣哪有不犯错的,
要是不时常的纠正自己的错误,
还怎么聚拢天下人心。”
王导点了点头,
说道,
“陛下说的极是,
是臣想简单了,
但臣想问一句,
这次大赦,
是十恶不赦哪,
还是应赦尽放?”
司马睿眉头一皱,
问道,
“哦?这朝堂有茂弘,
郊野有处仲,
还出的了十恶不赦之徒?”
王导点了点头,
说道,
“陛下,
臣已经查明,
乌程的事情,
就是那个越狱的钦犯沈陵,
一手炮制的,
想这样的首恶,
臣以为不可以姑息。”
司马睿看向王导,
问道,
“茂弘既然说他是首恶,
那他都做了那些恶事哪?
是欺男霸女,
还是杀人越货了?”
王导不紧不慢的说道,
“陛下,
这沈陵…”
王导顿了一下,
脑子里过了一遍,
发现这个沈陵,
忙倒是挺忙,
阵阵没落下,
可也都是瞎忙,
还真就没来得及杀什么人。
旋即说道,
“这沈陵目无王法,
竟然敢唆使太子,
围杀吴兴太守。”
司马睿点了点头,
转身问司马绍,
“阿绍可有此事?”
司马绍也点了点头,
说道,
“可能是茂弘师父去得晚,
儿臣说得急,
茂弘师父理会错了意思,
这事情错在儿臣,
是儿臣想挟私报复,
这才把沈陵卷了进来。”
司马睿捋了捋胡须,
问道,
“那这么说来,
沈陵并没有犯什么要杀头的罪。
就这样杀了,
只怕朝野不服吧?”
司马绍附和道,
“父皇说得正是,
儿臣也在头疼这件事,
砍了吧,
无来由,
放了吧?
又无根由。”
司马睿点了点头 ,
说道,
“既然如此,
那就小惩大诫,
给他用个肉刑,
你看如何?”
司马绍连忙配合,
说道,
“父皇英明,
肉刑本来就是三皇所出、五帝所建,
汉文不过寻常主,
现在复肉刑,
正是时候。”
司马睿满意的看了看王导,
问道,
“茂弘,
复肉刑,
这事情你怎么看?”
王导心想,
我不看还不行嘛?
你无非就是想把那些死犯,
变成你的死士嘛。
你一个皇帝,
我们王家这么兄弟保护着你,
要那么多死士干什么?
难道是想造反不成?
说道,
“臣觉得,
兹事体大,
还是应该让每个朝臣都上书议一议,
不好一言堂,
就定了章程。”
司马睿见王导不接锅,
看向廷尉卫展,
说道,
“卫廷尉,
你执掌刑狱,
你来说说,
这肉刑该不该恢复?”
卫展正头疼孙子卫策,
总是嚷嚷着要和王允之去中原,
听到司马睿追问,
说道,
“依臣愚见,
生刑太轻,死刑太重,
都无法匡正威慑的罪人之心,
陛下此时提出复肉刑,
实在是仁德之举。”
司马睿满意的点了点头,
说道,
“既然骠骑大将军说,
复肉刑的事情要议一议,
那就先在这堂上议一议,
谁有什么想说的,要讲的,
都可以说嘛。”
纪瞻这是站起身来,
说道,
“臣同意卫廷尉的说法,
这死刑太重,生刑太轻,
要么本该判刖刑的,砍了头,
能改过自新的,
被断了生路,
要么本该劓刑的,
却被关了几年,
反而助长了气焰。
况且,
如今人口凋零,
百不存一,
以杀止杀,
也不合上天好生之德、勾践养生之义。”
司马睿点了点头,
说道,
“看来,
这复肉刑,
是大快人心之事,
众卿还有要讲的嘛?”
周伯仁起身说道,
“陛下,臣有话要讲。
这复肉刑自然是圣君之举,
只是眼下恐怕还不是时候,
如今基业草创,
砍头弃市都恐吓不住,
那些宵小之徒,
还要对其法外开恩,
岂不是更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自古以来,
都是先沐王化,
再宽刑法,
使民知廉耻,然后施礼乐。”
司马睿点了点头,
说道,
“伯仁说得也不无道理,
刁令,
这两位爱卿都是你尚书台的尚书,
你来说说。”
刁协眼珠子一转,
说道,
“陛下,
臣以为二位大人说的都在理,
不如就让乐意用肉刑的用肉刑,
不乐意用的,
还照旧,
这样既不伤民意,
还能让天下知道陛下的好生之德。
不过,
古语有云,
士可杀不可辱,
肉刑不上大夫,
依臣看,
凡是士人,
还是不宜用肉刑。”
司马睿一皱眉,
心想,
这个刁协是怎么回事,
朕帮他回护,
他一点也不知道报答,
旋即又一想,
立刻就明白,
原来是给两边一个折中的台阶,
说道,
“刁令这个想法不错,
那就把三位爱卿的想法都公布出去,
让京城内外的士人都来说说自己的看法。”
司马睿这话一说出去,
本来还在嘱咐王允之事情的王导,
微微一顿。
王允之低声问道,
“叔父有什么不对嘛?”
王导嘴角挑了挑,
说道,
“项庄舞剑,
这是冲我来了。”
王允之问道,
“哦,叔父怎么如此说?”
王导没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话锋一转,
说道,
“祖逖这个人,
不可共富贵,
凡事防着他一些,
倒是李矩这个人,
阿羲说,
值得信任托付,
到时候能帮就多帮一些,
他们在前面顶得越久,
江南的事情,
也就处理的越好。”
王允之说道,
“叔父,侄儿有句…”
王导摆了摆手,
说道,
“不必说,
我心里有数,
欲取先予,
亘古不变的道理,
我要是现在站出去争,
那和他争的,
就只有咱们王家了。”
王允之点了点头,
问道,
“叔父是想等他,
把这京城内外都得罪完了,
再清君侧另立皇帝?”
王导摆了摆手,
说道,
“现在说这些都太早,
你让卫策多盯着祖逖,
别一心就想往战场上冲杀,
刀剑无眼的。
卫廷尉可就这么一个孙子。”
王允之撇了撇嘴,
说道,
“叔父,侄儿是真不想带他去,
还不如让侄儿和当阳侯一起哪,
还熟络一些,
卫策那边连着逸少兄,
我又不好说得太重。”
王导点了点头,
说道,
“我替你想好了,
你把李充也带上,
有什么要吩咐卫策的,
让他们兄弟自己说。”
王允之点了点头,
又问道,
“叔父,逸少兄这次去襄阳,
真要平定杜曾?”
王导笑了笑,
问道 ,
“你说哪?”
王允之撇了撇嘴,
说道,
“高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项羽自刎乌江,淮阴侯穷途末路。”
王导点了点头,
说道,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现在还不是时候,
平阳的内斗越演越烈,
你要赶紧想办法掺和进去,
尽可能的让他们的仇怨结得更深,
当然,
最好还能让司马冲拿些功劳。”
王允之一顿,
问道,
“叔父,咱们不是支持太子嘛?
怎么计划有变?”
王导笑了笑,
说道,
“这热灶冷灶明灶暗灶都得烧,
而且还都得烧好,
这样不管谁上位,
将来还是在咱们王家的手心里。”
王允之一听这话,
冷汗直出,
那就是说,
自己也随时有可能成了弃子,
还不不待他问。
王导又开口说道,
“阿允,
你从小就心思多,
多把心思用到胡奴那边,
想想怎么让平阳更乱。”
王允之的眉头皱了皱,
说道,
“叔父,
侄儿倒是有个想法,
侄儿从逸少兄那里了解到,
平阳的中领军靳准,
一直对他两个女儿被刘聪父子强占,
耿耿于怀,
或许可以多加利用。”
王导点了点头,
嘱咐到,
“你趁着现在朝堂吵个风雨,
就准备出发吧。”
王允之又是一愣,
问道,
“不等东海王了?
这次他才是主事吧?”
王导摆了摆手,
说道,
“他那个东海王府,
鱼龙混杂,
什么秘密都保不住,
你不要和他一同走。”
王允之点头离开,
也恰被司马睿看在眼里,
转身就问道,
“茂弘,
深猷是身体不适,
还是家中有事,
怎么不等议事完了再走。”
王导摆了摆手,
说道,
“他能有什么事,
不就是听说那秦淮河上的宋娘子要走,
急着去送一送,
这说出来,
还不把王少府的面子都丢尽了。”
少府王舒赶忙说道,
“骠骑大将军又拿小弟开心了,
这家里的孩子,
都是茂弘兄教着,
要丢人,
也是丢茂弘兄的。”
王导笑了笑,
说道,
“嗐,谁还没年轻过,
年轻人嘛,
不浪一点,
不是费了大好青春?
陛下就别去管他了,
省得他仗着陛下的偏心,
又要在京城惹下是非。”
司马睿自然是不信他这番说辞,
立刻往暗处扫了一眼,
刘超心领神会的就跟了出去。
正当刘超四处寻找时,
王允之从他身后冒出来,
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道,
“走啊,
到花船上去快活快活。”
刘超瞪了他一眼,
问道,
“不是,
你还真去啊?
你没听说啊,
殿下把太真的船交给鸡子打理了。”
王允之一脑门问题,
看着刘超,
问道,
“鸡子?”
刘超笑了笑,
说道,
“蓝田侯啊,
你们不都这么叫他吗?”
王允之点了点头,
说道,
“殿下也是够偏心的,
你这鞍前马后的,
一个铜板没挣到,
他也没说赏赐一些。”
刘超摆了摆手,
说道,
“你知道,
我不爱钱。”
王允之笑道,
“对,就爱美人嘛,
那还不快点?
我刚才可是看见阮家兄弟又偷偷跑了,
不用说,
就知道是去献殷勤的。”
刘超眉头一皱,
说道,
“这宋娘子真有那么美艳?”
王允之笑道,
“也就一般吧,
主要是刺激,
你想想,
那可是大将军的小妾。”
刘超一脸黑线,
说道,
“据我所知,
你也是大将军中意的养子之一吧?”
王允之笑道,
“嗐,这不是大将军忙不过来,
我这个当儿子不帮他忙乎忙乎?”
刘超眼睛瞪得溜圆,
说道,
“有这么开玩笑的?
说实话,
你去见宋娘子干什么?”
王允之笑了笑,
说道,
“你不知道啊,
我看上了贺太傅的孙女,
正找宋娘子给说合哪。”
刘超瞥了他一眼,
说道,
“你?就你这土匪性子,
真是看上谁家女子,
还用得到别人,
再说,
你不是刚刚迎娶了顾陆朱张四女嘛?”
王允之笑了笑,
说道,
“你看这话说的,
谁让咱能力强哪,
这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我也是没办法啊。”
刘超盯着他,
说道,
“你要是还不说老实话,
我就一直缠着你。”
王允之白了他一眼,
说道,
“好吧,怕了你了。
幽州出大事了,
刘太尉被段匹磾缢死在狱中了,
我得趁消息没散开,
赶快从豫州穿过去,
不然,
祖逖还不把我的皮扒了?”
刘超愣了片刻,
说道,
“这事情也和你们王家有关?
你们连一个失势的刘琨都容不下?
就为了一个太尉的位置?”
王允之摆了摆手,
说道,
“我要是说,
这事我们王家被人陷害了,
仲玉兄是去营救刘琨的,
你能不能信?”
刘超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说道,
“你看,这不是屁股。
再说,
谁敢陷害你们王家?”
王允之叹了口气,
说道,
“你不是已经想到了嘛?”
刘超一愣,
旋即明白,
说道,
“你是说…
不能吧?
他真的会自断臂膀?”
王允之看了刘超一眼,
说道,
“你以为我在离间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