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恰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事的声音远远飘近。“姑娘!库房那边出了些状况,您是否要过去看看!”
听闻此言,家丁刻意将扫帚掉落地上。
当其弯腰去捡,趁机将一张叠成小方块的纸条塞到了薛若薇脚边。
薛若薇微微一怔,却不动声色的用裙摆遮住。“你将自己扮作此态,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是也不是?”
“知道了,这就过去。”见家丁躬着身子没有接话,她当即高声回应管事,随后又低头看了眼身前的家丁。“你且先忙吧。”
离去之时,薛若微突然转身朝着不远处的丫鬟笑道:“冬衣的料子还得选厚实些的,莫要叫府里的下人们冻着了。”
“姑娘菩萨心肠,大家都记着呢。”丫鬟看了眼家丁,随之上前搀扶着薛若微离去。
转眼过去半日,回到屋内,薛若薇反锁房门后当即展开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潦草却有力,还落着北境特有的印记:明日巳时三刻,后园假山。见麒麟扳指方可信。万事小心,勿食荤腥。
攥着纸条,薛若微脑海中浮现出家丁方才的眼神。麒麟扳指.…..她记得徐平曾说过,那是北境之士的贴身信物。
窗外寒风呼啸,望着手中纸条,她渐渐陷入了沉思。自打入府以来,自己深居简出,摘了教坊司道身牌方才在人前露面。本以为只需枯坐府中,等着徐平偶尔归来,似乎一切的发展却不尽如人意。即便不擅权谋,她也察觉到了府中的一些细微变化……
翌日巳时,薛若薇以赏花为由来到后园。
假山旁,昨日那老家丁佯作清理杂草,见她走近,压低声音言道:“姑娘切莫惊怕,小的擅使短刃,二掌柜让小的来此护您。”
“你究竟是谁?”见他靠近,薛若薇颇有些警惕的后退半步。
家丁左右张望,确认无人,从怀中掏出一枚古朴的玄铁麒麟扳指。“小的灰鼠,乃是靖北王府幕僚,奉二掌柜之命潜入王府。大掌柜乃是陆铮陆先生,想必姑娘知晓。
先生料到蛮子暗藏阴谋,让小的护您与小公子的安危。”
“……”薛若薇盯着那枚扳指打量,上面的纹路与徐平所描述分毫不差。“我听闻……陆先生他已……”
“生死有命,乃天道轮回!姑娘,陆先生离京之前曾留有手书,他的字迹与印玺您应当是见过,这个您一看便知。”言罢,灰鼠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将之递给了对方。“姑娘近日切莫离开亲卫半步,尤其入口之物。
待到今日晚膳之后,姑娘可将小的调往后院清扫内廷,一切膳食、汤药,需由小的查验方可入腹。
王府内虽护卫众多,家仆中却也有不少他国潜藏的暗子,防不胜防。至于那莺儿,虽是您贴身之婢,其人身份不寻,姑娘多加小心。”
“所以你巧妙扮作这般模样,就是特意为了招人嫌弃?也免得男丁入内廷,我受人闲言碎语?”薛若微接过信函,封蜡的手法的确出自陆铮……
“姑娘的确聪慧!”听闻此言,灰鼠连连点头颔首。“此处有小的拱卫,您放宽心。
还有那些个背后乱嚼舌根的婢子家仆,小的均已记录,日后替您挨个收拾。
来人了,小的先退下。”
其人话音刚落,远处传来莺儿声音。“小姐原来在这!膳房新做了荷叶鸡,即便您不要莺儿随身伺候,也尝尝吧!”
见到来人,薛若薇深吸一口气。“我没什么胃口,你且送回。告诉伙房,今后的膳食一律清淡些,让方管事送来内廷即可。”
“小姐!”许是知道对方不悦,莺儿当即打开另一食盒。“奴婢炖了百合莲子羹,您多少用些?这是膳房特意为您准备,补补身子。”
薛若薇并未接话,只是盯着湖面上自己有些苍白的脸颊,随即缓步离去。“我乏了,这些日后莫要拿来。”
转眼已是万籁俱寂,子夜的梆子声惊飞三两只寒鸦。薛若薇裹紧被单,手中揣着徐平留下的玉佩,缓缓打开了陆铮留下的密信。
素笺边角微卷,火漆印上麒麟昂首,墨迹因岁月晕染出淡淡金纹。
薛姑娘钧鉴:
陆某虽已离京,前观莺儿行事乖张,虽执婢役之职,然目含霜刃、行藏诡秘。
其安府内,常与形迹有疑者暗通款曲,举止间隐有北蛮武者之态。更兼令尊薛维民,于通敌受伏诸事进退蹊跷。
据陆某私下查得,其人现居北蛮,所议边务常暗合北境之动,故余揣度,此二人或为北蛮蛰伏之暗子。
陆某查无实证,若贸然陈于世子,恐陷主君于猜忌之境,亦负家臣不议内闱之训,是以将疑虑封缄于此。
今展信之时,必是局势已应陆某所判。此事于姑娘何等惊世骇俗,务请敛神静气。
王府之内波谲云诡,北蛮暗线伺机而动。
待见此信,陆某料姑娘身怀麟儿,更乃多方觊觎之重。世子徐平,情深义重,王府亦可作庇佑之所。前路荆棘,取舍之间关乎生死。
望姑娘权衡利弊,或守王府共抗外敌,或另谋他途保全身家。
余虽远赴大梁,亦祷祝姑娘平安。
万望珍重,勿负此身。
合上信函,薛若微先是一愣,随即整个人四肢无力,几乎瘫软。
片刻之后,她再度拾起信函挑灯夜看。
泛黄的信纸随着泪水模糊,陆铮所留之书字字珠玑,可谓道尽言明。薛若微忽觉一阵腹痛,赶忙揉捏起小肚。
怎么可能?自己的父亲是北蛮人?是北蛮藏入大周的习作?这怎么可能?
努力平复好心境,她拾起案上木笔,便要修书送往北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更遑论自己已然怀了徐平之后。
无论此事是真是伪,在薛若微看来,她必须先做求证,再与徐平和徐沧商议……
与此同时,北境燕城,靖北王府内。
收到二掌柜送来的密信,徐沧将之置于炷台上燃尽。
“王爷,薛姑娘…..!”
老高话未说完,徐沧却咧嘴一笑。“踩着薛维民的尾巴可不行,莫要打草惊了老蛇。”言罢,他举杯饮酒,朝着对方挥了挥手。“咱们还得靠他去坑害耶律武阳,不急。”
“薛姑娘已有身孕,是否要?”
“老高啊,那可是咱的宝贝孙儿,交给幕僚本王可不放心。
你亲自前去吧,娃娃出来,也好认你做干爷爷不是!”说着,徐沧负手起身。“至于薛维民那儿…….
取笔来,本王也该给他尝点甜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