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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庙内,蛛网在一阵寒风中晃悠,残破的梁木不堪重负,吱嘎作响。
男子话未说完,却见莺儿突然拔剑。“不利于小姐的事我不会做,你若再敢胡言,我割了你的舌头。”
见她如此,男子却抬手夹剑,将之缓缓推偏。“你不过是大人养的一条狗,怎么,想翻天了不成?”
“铛”的一道声响,剑身一转,男子掌心瞬间血流不止。“我是薛府的狗,不是你的。大人离京之前只要我护住小姐便可,可没让我听你指示。滚!!!”
“……..”男子眉心一紧,旋即抽身与之拉开距离。“好好好!翅膀硬了!今日之事,我会如实上报大人。
白莺莺,永福昭郡府的日子可不好过,别忘了你的身份。”言罢,其人撕下黑袍一角,缠绕住掌心后一跃离去。
“呸!!”莺儿收剑入鞘,同样飞速离去。
待两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山道间,又一黑影从腐烂的横梁后倒挂而下,落地时未发出半点声响。
贴着破旧的老土墙摸索片刻,其人抓起一块松动的砖石,当场捏为齑粉。
借着月光望向莺儿离去的方向,他喉间溢出一声冷笑。“陆先生料事如神,薛维民果然沉不住气了…….”
夜色如墨,城西的小酒馆幌子在风中不停摇晃。黑影绕至酒馆后巷,抬手叩击后门,节奏由三三而起,四八而落。
“进来!”门内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铁锁转动声随之响起。
黑影闪身而入,门扉迅速合拢。
“深夜来此,可是探听到什么消息?“
借着油灯昏黄的光晕,其人掀开兜帽,面露出凌厉的眼神。“自然事关重大。
掌柜,莺儿与一男子接头,那人应当便是炎隼。”
“坐下说。”放下清点账册的朱笔,老掌柜微微抬眸。“先生早料到薛维民与蛮子有关,苦于没有实证。其女如今怀上了王府的子嗣,没有确切消息,莫要妄自猜测。”
“呵呵!这个掌柜的放心!”言罢,男子缓缓坐下,取来案上一壶老酒。“蛮狗提及了明年春后,想来会在我靖北王府调粮前动手。”
“具体是何?”老掌柜取出一张黄纸,再次拿起笔来。
“忘忧散!”
掌柜落笔之手突然顿住,黄纸上也被划出一道弧线。“东卢的忘忧散么……此物虽可消人记忆,风险却也不小。轻则身子受损,重则沦为痴呆。
看来,薛若微虽是其女,的确也不知薛维民的真实身份。”
“需要我即刻调人围捕吗?”黑影按在剑柄上的手忽然一紧,旋即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连王府的后嗣都敢打主意,简直罪该万死!”
“不可轻举妄动,王爷还指着薛维民这条老狗反制耶律武阳。”掌柜将黄纸凑近烛火,看着它火中扭曲变形,突然展眉一笑。“对于薛维民之事,王爷早有安排。
要放长线,才能钓到大鱼。”说着,他转身拿出一鎏金密匣,缓缓取出其内信纸。“去告诉青雀,从明日起,薛姑娘的安胎药必须由亲卫当着她的面熬煮,所用药材经三重查验。
再让灰鼠混入王府杂役,除了看好膳房和药房,还得盯死白莺莺。一旦发现异常,立即上报。”
“到底是薛维民后代,蛮狗狡诈至极,二掌柜,咱们对薛若微不加以监视吗?”
“白郡主又何尝不是金人?若无她,王爷当年早死在了圣天城。去吧!”
“我这就去办。”
男子领命欲走,老掌柜却突然叫住。“先等等!你把这个交给苍狼。”说着,他摸出一枚刻着墨玉麒麟的玉珏递给了对方。“让他亲自将消息送往北境,务必在七日内赶到燕城。还有梁东,也让人送一份过去。
叮嘱他路上千万小心,蛮狗的暗哨恐怕也在盯着这条线。”
“明白!”郑重接过玉珏,男子转身消失在酒馆之内。
………
此后的几日,王府面上颇为平静下。
薛若薇依旧每日在后院散步,腹中胎儿似乎也愈发活跃,常在其抚触时伴随踢动。
午后,她倚着廊柱看丫鬟们修剪腊梅,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角落处扫叶的家丁身上。
寒风卷着枯叶掠过其人单薄的衣摆,那人佝偻着背,扫帚把绑着褪色的红布条,与其他下人似乎刻意保持着距离。
“新煮的姜汤送一碗过去。”见他如此,薛若微轻声吩咐着身旁的丫鬟。
“姑娘,那人看着可怪晦气的。咱们平日里路过,他身上总有股子霉味,怎的也不知擦洗擦洗。”
听闻此言,薛若薇微微蹙眉。“都是府里的人,快去吧。”
“是!姑娘!“
瞧见丫鬟端着姜汤走来,那人慌忙放下手中扫帚,双手在衣襟上蹭了又蹭,方才小心接过汤碗。
看着他干裂的嘴唇颤巍着凑近碗沿,薛若微缓步上前开口:“怎么称呼?你可曾在家乡种过地?瞧你这握扫帚的姿势,倒不像是握惯了锄头之人。”
家丁手一抖,姜汤洒出几滴在粗糙的手背上。他低头垂目,浑浊的双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很快却又隐藏起来。“回姑娘的话,小的自幼便在外讨生活,赶上瑜州大灾,方才来到这神京城。”
“既是如此……”听他如此说道,薛若薇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递给了对方。“这天冷,瞧着你年岁不小,莫要冻坏了手。府里还有些闲置的手套,晚些你去方管事那领一双。”
“使不得使不得!姑娘这般厚爱,小的...小的承受不起。”
“都是些寻常之物,不值钱的。”薛若薇目光温和,却不容拒绝。“你每日清扫庭院颇为辛苦,我都看到眼里,收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