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的裁缝铺成了地下党组织的联络站,而他本人则成了“门神”型联络员,负责初步身份筛查和阻断风险。
如果发现可疑人员,就用“布料没到货”等暗语警告地下室人员隐蔽或撤退。
因知晓众多党员身份,他属于“关键节点”,一旦被捕会导致组织瘫痪。
四十二岁的老陈自认为抗不住特务科的审讯,所以他在衣领中藏了氰化钾,一旦暴露身份他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自杀。
不仅如此,他的针线活也派上了用场,平时还负责给组织成员治伤,手法简单粗暴。
就像刚才受了枪伤的小六子,先把子弹取出来,简单消毒后,用缝衣服的手法帮他缝上伤口......
门神兼医生,而就在今晚,老陈又多了一份兼职。
杀手!
他已经在这个位置躺了十几分钟,蚊子就像鬼子的侦察机一般在他身边盘旋,而他像一具真的尸体一般在这喂蚊子。
当车队的灯光照亮他的时候,老陈在心里无比佩服起了苍鹰,董家渡码头他们的同志遭遇伏,普通人已经开始乱了,甚至怪罪起自己的决策。
但苍鹰能迅速冷静下来,并且通过符合特征的码头,锁定了这条必经之路,货物的真正运输路线!
车队停下来了,有个人踩着碎石朝他走过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老陈屏住呼吸,右手在身下悄悄握紧了手枪。
只要对方一翻动“尸体”,子弹就会瞬间贯穿他的头颅。
直到那双手触碰到自己之前,老陈都一直是这个想法,可就在自己被翻动的刹那——
“咔......!”
老陈又惊又怒,对方居然在给他翻身的瞬间,死死控制住了他的双手!
那双手就像铁钳一样,任凭他使出全力也无法挣脱!
行动暴露了?还有高手?难不成组织里又有内奸?
苏远自然也看到了那把手枪,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控制住对方不让其开枪。
“青哥,怎么回事?”有些担心的王二狗脑袋伸出车窗大声问。
“没什么,一具尸体,好像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苏远头也不回,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灯光,隐藏住两人的“小动作”。
他企图用这种方式告诉“尸体”:兄弟都是自己人,我没恶意,别朝我开枪。
打我后面的就行。
老陈浑浊的眼珠在黑暗中微微转动,借着车灯的反光,他看清了压在自己身上的年轻人。
那张脸上没有汉奸的油滑,也没有特务的阴狠,只有紧绷的下颌线和一双灼灼发亮的眼睛。
他睁大眼睛,忽然愣住。
..........
由于灯光被自己遮挡,苏远看不清尸体的长相和他脸上的表情,不过可以确认,对方确实收敛住了杀意。
身后响起喇叭声,司机催促他赶紧把尸体丢到路边草丛里,苏远慢慢的把尸体扛起来,心中有些着急。
兄弟,你们的埋伏呢?还不赶紧出来吗?
趁自己现在不在车上,赶紧展开突袭啊,只要双方混乱起来,他就可以和王二狗一起浑水摸鱼。
这样既不会得到刘堂主的怪罪,可以继续潜伏,同时还能阻止运输任务。
可事情的走向逐渐有点奇怪了。
苏远扛着装死的男人走向路边草丛,那男人没有其他动作,只是用手指在苏远身上轻轻敲击。
“他在干什么?占我便宜?”
数十道目光盯着自己,苏远不能交流也不能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只能扛着男人走到路边,把他丢进了草丛里。
直到现在,依旧无事发生。
预想中草丛里探出几把手枪,抗日志士们对着车队开火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到底是怎么回事?
寥寥数十秒发生的事,令苏远感到思绪凌乱,他转过身,慢慢朝着汽车走去。
这人在车队前方假装尸体,实则手里握着枪,这摆明了是要搞伏击......结果在被自己发现之后,对方就没有了动作。
难道是突然开始惜命怕死了?
苏远回到车上后,司机一踩油门,车队重新启动,引擎轰鸣声中,后面的车辆紧随其后继续前行。
......
就在车队刚离开后不久。
老陈立刻爬起来,弯腰去扶藏在草丛里的自行车。
\"你在干什么?\"
清冷的女声突然从身后响起。老陈猛地回头,只见白小蝶从草丛深处款款走出。她身上还穿着登台时的月白色旗袍,只是此刻沾满了草屑和露水。
这个刚才还被几个漕帮帮众议论的瀛海滩舞厅头牌白小蝶,她竟然也是地下分子。
“别问,我们赶紧追上去!”老陈拍了拍自行车后座。
短短几秒的时间,老陈又换了个装扮,沾满血污的衣服已经脱下来,换上了一件靛青色的短褂,头上还压了顶破旧的鸭舌帽。
“上来!”老陈低喝一声,白小蝶轻盈地跃上后座。
自行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前行。
“怎么回事,任务没有取消?那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动手?”白小蝶揪住他的衣角问。
由于大部分主力都在董家渡码头遇伏,在加上时至深夜时间紧迫,地下党能出动拦截的仅有他们两人。
来之前,苍鹰说过,他们可以见机行事。
毕竟他们不知道漕帮这支运输车队的规模、火力如何。
现在看来,三辆轿车和一辆货车,车队里最起码有十几个人,他们手上有枪是肯定的,而白小蝶这边只有两个人。
为了理想他们可以不惧死亡,但无谓的牺牲显然没有必要。
刚才老陈没有动手,她还以为任务已经取消了。
“没有,我被发现了。”老陈站起来卖力的蹬自行车。
“发现了?!那你......”白小蝶吃了一惊,她想问那你怎么还能活着回来,对方难道不应该大喊一声有埋伏吗?!
“刚.......刚才那人我认识!我没想到他竟然能参与到这次运输任务......”老陈气喘吁吁的说道:“他刚才按住了我的手,应该是告诉我不要轻举妄动,他自有办法,我们得上去看看能不能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