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点事儿,我懒得管。”一大爷缓缓开口,目光像是看穿了他的一切,“但你记好了,这刀不是你送的,是赵爱民的。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他没把你拉出来晒晒算你命好,别以为这是过去了。”
许大茂僵着身体,像个被钉在地上的木偶。他心里清楚得很,赵爱民是什么样的人,不爱说场面话,不惯你毛病,但最不容忍的,就是背后做小动作。像今天这样的事儿,赵爱民要是不留痕迹地教训回来,他自己都不信。
他点点头,像啄米的公鸡,“记住了,记住了,大爷。”
转身的时候,他脑袋低得几乎贴上了胸口,背影狼狈得像条丢了骨头的狗,一路逃窜般回了自己屋里。
赵爱民站在一旁墙角,从头到尾看着这一切。他没有出声,也没有逼问,只是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一根没削完的木条,那是他原本准备给棒梗做的木剑的材料。木头微微裂着口子,在他掌心间转动几圈后,缓缓放回了口袋。
他转头看了看大爷屋门口,阳光斜斜打下来,一大爷正坐在门前小凳上,眼睛眯着,像是在思索什么,又像什么都知道了。
赵爱民轻哼了一声,脚步稳稳往屋里走去,木门关上的一刻,仿佛院子里的风也随之停止。他知道,这事算是了了个段落,但账,不是一两句道歉就能平的。
他坐在桌边,望着窗外光影斑驳,心里清楚,这个四合院的平静,不过是表面的水纹,谁家的锅盖压得不实了,下一场风波很快就会起。至于许大茂那把贼心,怕是还没死透。赵爱民嘴角冷冷一扯,低声喃喃:“这才哪到哪……”
赵爱民坐在窗边,嘴角挂着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指腹轻轻摩挲着桌沿,耳边依稀还残留着一大爷那句“你不识人”的评语。这句话不只是说给许大茂听的,也像是一种院子里隐秘秩序的告诫,一针扎在所有人心头最软、最虚的地方。
午后的光线越发柔和了些,穿过窗户斜洒进屋,在赵爱民沉静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光影。他眼神却始终盯着那扇半掩着的大门,大爷家门口,许大茂刚刚走出的那条路线。他仿佛还在等待着什么,或者说,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可他很清楚,许大茂不会给,给不了。
果不其然,过了片刻,大爷将那把剃须刀放在门前的桌子上,一手托腮,像是随意摆放,又似乎故意留在那里,任谁看见都能注意。赵爱民站起身,脚步轻巧,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前。眼睛落在那剃须刀上,只一眼,他的瞳孔就微微缩紧。
那不是一把普通的剃须刀。
那是他亲手改装过的,他的剃须刀。
外壳边缘,有他用细砂纸仔细打磨过的痕迹,刀头下方,刻着一个几乎看不出的浅字——“民”。那是他小时候留下的习惯,凡是自己用久的东西,他都喜欢刻上名字的一角,像是某种独属感的标记,也是他对生活秩序的一种顽固坚持。
“呵……”他轻声一笑,那笑却如同铁片刮在玻璃上,不带温度,带着丝丝隐忍已久的讥诮。
一大爷似乎早已察觉他站在门口,也不抬头,仍旧半眯着眼,道:“认出来了?”
赵爱民点点头,声音低沉,却压着火,“是我的。”
“嗯。”一大爷慢慢吐出一个字,像是早知如此,“许大茂说得可好听,说是借你的。”
赵爱民蹲下身,手指轻轻滑过那刀身上的划痕,那熟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像是被人掐住了心脏的某处。“他哪天要是能借完东西还回来,八成下雪也能烧出蒸汽来。”
一大爷轻轻叹了口气,慢悠悠道:“这院子啊,人多,事也杂。有些人心眼多,你要不动他,他能钻你骨头缝里去。”
赵爱民没接话,他手指已经抚上那刀口,目光如刀,缓缓抬起身,将剃须刀放进口袋。那一刻,他心中无比清楚,这不仅仅是一次剃须刀的“失踪案”,而是一次赤裸裸的试探,许大茂在试他,在摸他的底线。
他不是不知道许大茂是什么人,嘴甜心歪,见风使舵,但他没想到,这人会在他赵爱民身上打主意。更没想到,他竟然胆大到,把他东西顺去,再堂而皇之地用来赔罪。
赵爱民回屋后,站在案桌前,将剃须刀仔细放回抽屉,抽出一张干净的布包住,像是收好一件兵器。他的动作不急不躁,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从容——那不是气急败坏的怒火,而是蓄势待发的风暴前夜。
夜晚降临前的黄昏尤为安静,四合院内响起炊烟升腾的劈柴声,混杂着锅铲敲击的清响。小院的空气里渐渐弥漫着饭香,可赵爱民却没去准备晚饭。他披上一件外套,直奔后院那一排低矮的木棚——许大茂的屋子。
他走得极稳,每一步都踩在青砖缝中,仿佛在丈量距离,又仿佛在替自己的愤怒找一个准确落点。
门口,许大茂正在翻找着什么,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是赵爱民,手还没来得及从米缸里抽出来,脸色顿时变了:“哟,赵哥,这……今儿个晚了点儿,有事?”
赵爱民笑了,那笑意没有一点波澜,“有,当然有。”
许大茂看他那神色,心中一紧,“嘿,赵哥你不会还记着那剃须刀的事吧?那不都给大爷送回去了,我还——”
“你还什么?”赵爱民忽地上前一步,站在他跟前,比他高出半个头,气势陡然压下。
“你是不是忘了我那把刀怎么来的?”他的声音不高,却仿佛每个字都砸在许大茂心口,“我那刀,是我娘给我留下的。”
许大茂嘴唇哆嗦了一下,想笑着应和几句,却怎么都找不着话头。他突然意识到赵爱民是真的怒了,不是平日那种冷淡疏远的置身事外,而是彻底地怒了。
“你随便拿走不打声招呼,还敢堂而皇之送出去,你这是不拿我当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