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心怔了怔,眼神扫过那颗小小的石子,只有几分狐疑。
又不动声色地细细瞧了眼赵舒玉的神情,只瞧她明媚的脸虽是皱成一团,却嘴角微微有些翘起。这样再瞧,便觉得这抹被尽力掩饰的笑容有几分狡黠。
赵舒玉一见慧心皱着眉,神色探究,似乎起了疑虑,干脆也不掩饰,只大着胆子凑上前道:“哎呀!慧心哥哥,你背我走好不好?”
“这……”慧心眼皮一跳,有些犹豫。
可那双水灵灵的眸子一直盯着他,到底令他有些不自在,他硬着头皮想要忽视这目光,却终归有些难以抵抗。
“好罢。”慧心无可奈何道,“只是……到了人多的地儿,便不许这样了。”
“嘿嘿,慧心哥哥你放心,我晓得的!”瞧慧心松了口,赵舒玉便喜滋滋地趴上了他的背,搂住了他的脖子。
感受到背上的重量,柔软轻盈的身体紧贴着,均匀的呼吸落在他的脖颈上,慧心浑身一僵。他紧了紧拳头,以压制自己这半刻的失态,而后缓缓站起身来。
虽说这些时日以来他也有些虚弱无力,可背起赵舒玉来却是绰绰有余。
赵舒玉静静地将脸颊贴在他的背上,安心、喜悦、甜蜜,还有一丝因得逞产生的淡淡得意。那熟悉的气息传来,令她有些微微失神,而四下无人,万般静寂,似乎世间仅余他二人。
若是能永远这般便好了,她想。
如她这般的恍惚的,还有慧心。虽因她紧贴在他背上的身体而有些不自在,耳根发热,但心底亦有甜意缓缓流过。
不论今后如何,此时此刻,他的想法与她如出一辙。
而这一刻,终生都无法忘却。
……
美好之时总是短暂,时间快速流逝,不知不觉便已走到了大路上。
背着赵舒玉便这么徒步个把时辰,竟也没感觉到酸累。然远远瞧见前方的大路,亦可隐隐听得三两车马行驶而过,亦有寥寥路人穿梭其间。
慧心知晓,这个短暂的美梦该醒了。
他蹲下身子,放下了背上的赵舒玉,恢复了那平静温和的模样。赵舒玉虽有些留恋,却还是懂分寸地站起身子,开始自己行走。她的脚本也不严重,又趴在慧心背上歇了那么长时间,早便无甚大碍,只有些微弱的胀痛罢了。
沿着大路走了大半日,来往旅人及车马逐渐变多了些,亦能远远远处的城郭。
比起二人狼狈褴褛的模样,那些个风尘仆仆的路人都显得光鲜亮丽了不少。通过询问同是沿路行走的一名路人,慧心二人得知自个儿早已远离了华州境内,而前方的城郭,则是离京州仅两百里的阳州县城。
不曾想,慧心与赵舒玉迷失山中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竟是误打误撞往京州方向前行着,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一入了城,赵舒玉便分外兴奋,毕竟她已经好些日子没吃好了。便连往日街边她觉得没滋没味、干巴巴的饼,今日闻着也格外的诱人。
她站在摊子前咽了咽口水,掩饰不住心底的激动,冲着摊主伸出手:“老板!给我来四个……哦不,五个饼!”
“这……这么多,能吃的完么?”一旁的慧心有些哭笑不得。
“哎呀,管他呢!反正吃不完就先放着好了,省得哪天又得挨饿。这些日子我可是饿坏了,不把肚子塞满誓不罢休!”赵舒玉对饿肚子的经历仍心有余悸,她握了握拳,神情坚定。
“行罢,你开心便好。”慧心无奈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再劝。
“好勒!”那摊主一听赵舒玉要五个饼,忙喜笑颜开地装好,递给她,“姑娘,你的饼好了!一共五文钱。”
“谢谢老板!……诶,我的钱呢?”赵舒玉正要掏出荷包付钱,却发觉这钱袋子早已是不翼而飞了。她懊恼不已,一时间有些欲哭无泪。
正低落时,却瞧见慧心已是拿出几个铜板,递了过去。
“放心吃罢,我身上有银两。”慧心接过摊主手中包好的几个饼,递到了赵舒玉的面前。
霎时间,她那满眼失落的神色便又瞬间消散,欣喜地接过饼,迫不及待地啃了起来。赵舒玉虽是饿急了眼,吃相倒也不是那般狼吞虎咽的模样,只是大口大口嚼着,两腮鼓鼓,跟在林间瞧见的松鼠一般,怪可爱的。
慧心只淡淡的瞥了一眼,嘴角却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牵起。
吃完整整一个饼,赵舒玉微微打了个嗝,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正要吃第二个饼,这才想起一旁的慧心,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递了两个饼过去:“哎呀,吃得太心急了,不小心把你忘了。呐,慧心哥哥,给你!想来你也饿坏了罢?”
慧心接过了饼,同她一样边走边吃着,虽也饿了许久,却仍是慢条斯理地吃着,丝毫不心急。
饶是如此,他们落魄的模样到底还是令行人偶尔侧目,投来同情的目光。除此之外,对于一个年轻少女与僧人相伴而行,旁人亦感惊奇。
好在慧心不太在意这些,而赵舒玉亦脸皮较厚,故而二人皆坦然面对,并无不自在。
行至一个八角亭处,几个年轻公子围坐在亭内,两位对弈,其余观棋,时而传来交谈之声,讲着天下时事及各种逸闻。慧心本不在意,只从旁路过,可一条消息却令他止了步。
“……各位,你们可听说了么?便是二十多日前华州北阴山一带的剿匪一事。”一名锦衣公子摇了摇折扇,缓缓开口。
“哦!原是那事儿,略有耳闻罢了,难道这里头还有什么秘闻不成?”瞧见有人开了话头,另一个青年便也饶有兴致地追问下去。
“诶,不是有传言说,那北阴山的山匪其实并非寻常山匪,而是前朝余孽么?”又一年轻男子加入这话头,对于这件逸闻,他比方才那个青年了解的稍多一些。
“这可不是什么传言!”那名锦衣公子将扇子一收,神色笃定,“北阴山的那些人,确实同前朝有关,尤其他们的寨主连江……那可是实打实的前朝遗孤!”
“前、前朝遗孤?这不是说……二三十年前便已除尽前朝之人了么?怎又出了这号人物?”
“这、这……此话当真?可你又怎么知道这些?”
面对这些问题,那锦衣公子只是从容一笑,复又将折扇刷的一声展开来:“在下的叔父便在华州府衙当差,这些都是从他口中得知的,自是做不得假。至于其中详情么……诸位别心急,且听我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