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笼罩下的夜晚,树枝在风中摇曳,一阵冷风刮过,云浅月忍不住搓搓肩膀,“起风了,估计要下雨。”
“气温骤变就是一场雨的事,要降温了,晚上多盖点被子别着凉。”曹奎提醒道。
云伯渠看向云晨光,“赶紧把草席收起来,前两天就让你还不收。”
“天太热了。”云晨光委屈。
“有多热?不想生病就收起来。”
“知道了。”
“快吃饭吧,不然就下雨了。”
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格外的阴沉。
村里突然传来一阵犬叫,与平常的犬叫不同,这次更加剧烈凄厉,不是防御陌生人,而是恐惧。
能让狗恐惧,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为何,云浅月总觉得村里出现了脏东西,而这个脏东西有一半可能是陈婆子,毕竟最近村里只有她一个人去世。
“叫叫叫,烦死了,滚!”陈婆子龇牙朝着隔壁家的狗子小黄怒吼,想要像往常一样踹一脚,可是下一秒愣住,“我的脚······”
脚直接从小黄身上穿了过去!
“这怎么可能!”
又试了几下,还真是穿了过去!
她的脚透明了!
不止脚,小腿,甚至整个身体都透明!
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死了?”陈婆子脑袋猛地清醒,转头看向挂着白布的门证实这一点。
临时腾出的棚子里只剩下还没来得及弄走的板凳和白布,地上到处都是瓜子和花生的果壳,屋里的人已经熄灯睡觉。
按照这边的习俗,人死之后需要在家里放一晚,儿孙要守夜,可陈婆子死后,没有守夜直接下葬。
说心不凉是假的,但陈婆子心已彻底凉透,这点事已经惊起不起波澜了。
穿过房门,在阴暗的房间里视力异常清晰的陈婆子望着睡得香甜的陈洪光,心痛难耐,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这是她一把屎一把尿,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养大的儿子啊!
可他······
今天凌晨的时候,陈婆子病发腿疼的厉害,再加上昨天晚上只吃了半个菜团子饿得肚子烧的疼,一直呻吟。
“二丫,二丫,三丫。”
“三丫!”
一直没有回应,她就开始叫陈洪光,“洪光,娘饿了,洪光,儿啊~”
前天晚上喝了二两酒的陈洪光被吵醒,烦躁的锤着还晕乎的脑袋,耳朵里叽叽喳喳的声音让他烦躁的锤床。
声音还在继续,陈洪光没有办法只能起身,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吵什么吵,烦死了,每天都叽叽歪歪,能不能安静点,让人睡个好觉。”
自从陈婆子卧床不起,就没有一晚上安生的,陈洪光不知多少次被吵醒,忍耐已经到极限的陈洪光刚进门就听陈婆子道:“儿子,我饿,你给我弄点吃的。”
“黑灯瞎火的让我上哪给你弄吃的?”家里一点剩饭都没有。
“儿子我饿。”陈婆子饿得声音很虚。
陈洪光憋着一口气,跑去院子里摘了青菜洗干净切成块放到碗里,倒满热水之后就塞给陈婆子。
一点味道都没有,可陈婆子一点也不嫌弃狼吞虎咽的喝了起来。
见她这样,陈洪光烦躁不堪的心舒缓许多,“吃完就睡觉别叫唤,这些天被你弄得我根本没睡过一天的好觉。”
正要离开,却被叫住。
“儿子,我的腿实在是疼得厉害,一直躺在这也不是办法,你明天带我去医院瞧病吧,卧病好之后才能照顾好这个家,才能帮你分担。”大概是今天陈洪光不吼她了,还弄了饭,陈婆子觉得陈洪光心里还是疼她这个娘的,于是开始得寸进尺。
长时间没治疗,再加上屋里环境恶劣,让原本只需要做简单手术就能痊愈的腿变得腐烂,腿上有两掌大小的地方变青,腐烂的大小还在不断扩增。
更重要的是还伴随着恶臭味,像是死了一个多月的动物所散发出来的味道。
陈洪光就算再不懂也知道,陈婆子这种情况别说是保住腿了,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 治病也是白浪费钱,“没钱。”
“之前不是······”
“钱早就花光了。”
“大几十块钱呢,怎么就花完了?”
“花完了就是花完了,你烦不烦啊。”耐心耗尽的陈洪光一秒都不想待在这臭烘烘的房间里,转身就走。
“儿啊,别走。”身体越来越差,陈婆子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她知道如果再不治疗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想死!只有不停的哀求,“洪光,娘实在是难受的紧,感觉快要死了,你明天就带我去医院瞧病吧。”
“不是我不带你去,家里实在是没钱了,有钱我还能不送你去医院吗?”陈洪光言语间带着试探。
有一样东西值钱,但来路不光明,陈婆子一直藏着没敢拿出来。
一对银耳环和三个银元。
那是从英子身上扒下来的东西,因为敏感时期没敢拿出去换钱。
如今这种情况,陈婆子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洪光,坐床脚柜子地下埋着一个盒子,你挖出来把东西当了估计能当不少钱。”
陈洪光脸上一喜,跑到角落把柜子推开,找来铲子把东西挖出来,瞧见里面的东西两眼放光,“银子做的!”
欢喜过后一顿埋怨,“有这些东西你咋不早点拿出来?”
毕竟杀人,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东西说出来也不光彩,陈婆子哭笑也没解释什么,“儿啊,明天一早咱就进城吧。”
“进啥城啊,你腿这样子又走不了路,明天我带你去医疗所上药,顺便拿点消炎药。”
去医院要花老鼻子钱,这些东西换的钱估计都不够用。
“医疗所不行,我这腿必须动手术。”医疗所只能发烧感冒的小病。
“动什么手术?哪有这么多钱给你动手术,你一大把年龄了受那个罪干啥。”
“娘,不是我不愿意给你动手术,你这腿要动手术的话可不是一般的小手术,起码几百块钱,这点东西最多值十几块钱,够干啥的?娘,有啥东西你就一起拿出来吧,你就我这一个儿子不信我,你还能信谁?”
“只有这些了。” 如果有钱她能不拿出来?
这点钱满足不了陈洪光的胃口,他不信邪,几乎把整个屋子的地面翻了个遍也没翻出其他东西。
将耳坠子和银元揣进口袋,留下一句明天带她去医疗所就要回去睡觉。
陈婆子哪肯啊,激动的从床上掉下来,却发现疼的动弹不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求助陈洪光。
因为拿了东西,陈洪光还算有耐心,费了好半天力气才把人弄上床。
陈婆子趁机抓住他的衣服,死活让他送她去医院。
陈洪光脑壳疼,烦躁的一甩,陈婆子头重重砸在床上,他一转头见陈婆子躺在那一动不动,以为人死了吓出了一身冷汗,“娘,娘,你没事吧?”
试探的将手伸到陈婆子的鼻间,见有呼吸松了口气,瞧着一动不动的陈婆子,陈洪光站了很久之后,拿起了旁边的枕头。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了下去。
窒息感让陈婆子猛地折睁开眼,见到是陈大山压着她,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双手不停地挣扎,可惜她力气小对他造不成一点的威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闷死。
良久之后,陈洪光睁开眼,入目的就是陈婆子死不瞑目的眼睛,吓得他猛地后退,踉跄了几步才站稳,结结巴巴道:“不怪我,娘,我也不想的,你这病是治不好的,长痛不如短痛你也少遭罪。”
“你肯定会体谅我的对吧?”
心理建设完毕之后,他用手让陈婆子的眼睛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