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淮乘坐最后班机到达南市,同行的还有宁安之。
他的特助早早在机场等待。
宁安之的脸灰败得难看,白皙的脖颈有淡淡的青色痕迹,一看就知道是用手勒出来的。
明明是三个人的计划,只有他笨得留在现场,成了替罪羊。
这人找不到交通工具离开,没事就摸脖子。
现在只要看到许清淮伸手放在他的脖颈处,他就感觉脖颈变得姹紫嫣红。
许清淮有些疲倦地系上安全带,扫一眼仍在车前徘徊的宁安之,“怎么还不上车?”
宁安之尴尬笑一声,手刚搭上副驾车门,就听到懒洋洋的声音,“过来,你现在还没有洗脱罪行。”
宁安之悻悻放开手,小心翼翼打开后座门,坐到许清淮身边。
连续四天,怎么还不消气?
他垂着眼睛看向许清淮骨节分明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慢慢收回视线,抓住座椅的边缘。
身旁的人神色淡淡,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面无表情才最可怕。
他抹一把憔悴的脸,放柔表情,恨不得声音也可以变成舒缓的钢琴曲,清了清嗓子,“这次我有错,但我不是主犯,能不能坦白从宽?”
许清淮安静地看着他,清墨般的眼眸变得浓稠晦暗,“你以为我不知道主犯是谁?”
宁安之假笑回视他,心里为程星言点上三根白色蜡烛。
“程星言小孩子心性掀不起波澜。”许清淮懒洋洋靠着后座,像是对他有些失望似的,“你这个看孩子的,一点儿没看住,是不是负更大责任?”
宁安之蓦地睁大眼睛,抠着手。
脑子里全是“负更大责任”几个字。
所以四天提心吊胆,原来是为程星言受罪。
也对,自己在法国根本就碰不到顾简,现在想起来留在法国真是草率了。
当时就不应该同意这个计划。
许清淮深深看他一眼,转头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漫不经心地说:“我这次不计较什么,如果有下次的话……”
宁安之困得眼皮睁不开,仍打起精神,笑嘻嘻地说:“你放心,绝对不敢。”
谁能想到一个月不到,这人有了女朋友。
原计划让程星言去探探口风,适当刺激一下。
“那个,我给程星言打个电话。”宁安之摸出手机,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按住。
“我只是说不跟你计较,不包括他。”许清淮目光冰冷看着他,“他还是带罪之身。”
“不是吧?”宁安之不自觉抖一下身体,急忙拉住他的胳膊,“你不是说他小孩子心性掀不起波澜吗?这次去云南……”
“云南?”许清淮定定看着他,声音悦耳带着几分浅笑,“继续讲讲,他在云南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好奇看一看。”宁安之低着头,声音很小,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我敢保证他绝对没惹事,也没有给顾小姐造成困扰。”
狭窄黑暗的空间,旁边男人伸手就可以轻易让自己命丧黄泉。
当然他不会那么做,可是真的很吓人。
呜呜呜,好想坐出租车。
为什么是他的特助开车?
谁来救救孩子。
宁安之向车门方向挪一些,手紧紧抓住后座的车门把,仿佛这样才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摸着他的脖颈,滑过他的喉结。
宁安之表情惊悚看向许清淮,忍住心慌,咬着牙说:“我有罪,全是我的错,我一定好好看孩子……”
许清淮轻笑一声,慢慢放下手,拍了拍他的脸,“下次做事情之前,想清楚后果,先休息一会儿,快到酒店了。”
宁安之微微松口气,抬起眼睛看了他几秒,又掏出镜子照自己。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睡觉,憔悴得像刚入土。
旁边的人眼睛明亮,完全看不到疲倦。
同样都是没睡觉,怎么自己差一大截?
不行,得抓紧时间补眠,肯定是因为提心吊胆才惨不忍睹。
宁安之瞥一眼许清淮,侧过头缓缓闭上眼睛,一只手搭在许清淮手上,防止他乱动。
均匀的呼吸声渐渐响起,许清淮抽回手,懒洋洋靠着后座椅背。
开车的特助目光扫过后视镜,刚才他都已经做好改道去医院的准备,结果不用。
老板这次太仁慈。
宁导只是脖颈淡淡的乌青而已。
“江义,还有多久到酒店?”许清淮面色平静,“这几天有没有人到酒店找我?”
开车的特助看一眼后视镜中的人,认真地说:“还有四十分钟,这几天没人找您。”
许清淮拿出手机,将它攥在手心里,合了合眼,压住紧绷的神经。
飞往巴黎的时候,他心急如焚恨不得早点回国。
没想到飞机直接落在荒无人烟的森林,连个日常交通工具没有,走路全靠脚。
本以为总会有人购买日常用品或者食材,结果看到厨房三个大冰箱,里面堆放满满的新鲜食材。
他一下察觉这就是专门给自己设的圈套。
还说二十亿?
顶多花两百万的圈套。
手机一阵震动,许清淮漫不经心解锁屏幕,看着和顾简的对话框,瞳孔微微一缩。
他低着头,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微微收紧。
高速公路的灯光一闪而过,似乎他的眼睛也划过一道光亮。
“下一个道口,停车。”许清淮散漫的声音透着一丝紧张。
特助盯准最近的道口,毫不犹豫转道径直停在路边。
他看一眼暗沉沉的天,突然想到月黑风高杀人夜,兴奋地等待老板进一步指示。
瞥见特助激动的脸,许清淮淡淡睨他一眼,伸手推一下宁安之的头,嫌弃地说:“下车。”
宁安之缓缓睁开眼睛,瞧见站在车外特助,心跳到嗓子眼,强装镇定,“怎么下车了?”
他抬起腕表,小声嘀咕,“都凌晨一点了,还不回酒店休息……”
许清淮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叼在嘴里,伸手打开车门,“下车。”
短短两个字,夹着寒气。
宁安之困意顿时消失干干净净。
他不情不愿下了车,抬头望着暗黑的天,小声抱怨,“下车干嘛?我又不去洗手间。”
许清淮径直坐上跑车驾驶座,递给特助一个眼神,启动车子,绝尘而去。
宁安之被跑车尾气喷一脸,连连咳嗽,过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他环顾荒凉的四周,眼睁睁看着特助缓慢从裤兜掏东西,吓得声音走了调,“你要干什么?杀人犯法知道吗?”
特助从容地拿出手机,熟练预约出租车,笑着说:“打车回酒店,知道杀人犯法,我可是好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