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阁深处,丹房之内。
中央那尊非金非玉的古朴丹炉,此刻正静静悬浮,炉身隐现混沌云纹。炉膛之中,不见凡火,只有一朵拳头大小的紫色火焰,静静燃烧。那火焰色泽纯粹而深邃,焰心处近乎漆黑,边缘却流转着淡淡的金芒,散发出一种恒定而温和、却又蕴含着恐怖内敛热力的气息。
火焰之上,悬着一团约莫碗口大小、不断流转变化的奇异液体。它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蠕动,时而在紫焰灼烧下翻腾起细密的气泡,时而平静如镜面。最奇异的是其色彩,并非单一,而是不断闪烁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元光,这光芒并非呆板地分段,而是交融变幻,形成一片迷离瑰丽的七色光晕,映得整个丹房都蒙上了一层梦幻般的色彩。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药香,初闻清苦,细品之下又有甘甜、辛烈、温润等多种层次,仿佛将百草精华、日月灵机都熔炼于一炉。
蓝希端坐在丹炉旁一个略显陈旧的蒲团上,褪去了平日那份锐利与疏离,神情专注而沉静。他手中持着的,并非什么法宝神扇,而是一柄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芭蕉扇,叶片宽大,脉络清晰,边缘甚至有些许枯黄磨损。然而,当他手腕轻缓而稳定地扇动时,扇出的却并非寻常气流。
那风,轻柔得仿佛春日柳絮拂面,带着一股山间清晨特有的清冽空气,更引动了老君阁周遭乃至更远处汇聚而来的淡淡天地灵力。清风徐来,丝丝缕缕,精准地穿过丹炉上特定的进气孔窍,渗入炉膛之内。
风入紫焰,那原本稳定燃烧的火焰便如同被赋予了呼吸,开始有了节律的轻轻摇曳。火焰的摇曳并非无序,每一次摆动,都恰到好处地舔舐着上方那团七色液体不同的区域,让液体的翻腾与元光的流转也相应发生微妙的变化。有时风势稍疾,火焰高涨,液体的翻腾便剧烈些,七色元光闪烁加速,似在淬炼杂质;有时风势舒缓,火焰低伏,液体便趋于平静,元光内敛交融,似在温养融合。
蓝希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火焰与液体的每一次变化,他的呼吸似乎也与扇风的节奏、火焰的摇曳隐隐相合。额间隐约可见极细微的汗珠,显示着这看似简单的扇风工作,实则需要极其精微的控制力与心神消耗。不仅要控制风力的强弱、角度、蕴含灵气的比例,更要通过火焰的反馈,实时感知炉中药液的状态,做出最恰当的调整。
老君并未在近前,他的声音却仿佛从丹房四壁传来,平和而清晰,指点着关键:“紫府天火,贵在恒静。你扇入之风,须带三分山巅清寒,中和其燥;引七分晨曦初露之灵,助其化育。此刻药液七色流转至青色为主时,风力当增一分,促其‘木转火’之势。”
炼丹之术,蓝希不是不懂,虽然不是继承了秦玄炼丹经验的化身,但是,毕竟有炼丹的知识基础在,对于炼丹还是有些心得的。
不过,老君说的也不只是炼丹之法,炼丹只是表面,实质上,这说的乃是此界灵气和炼丹所需“灵”的变化特质。
所谓的山巅,晨曦初露,七色流转至青色,木转火,都是暗藏隐秘的修行之法,这是指点蓝希修行此界之灵需要的火候和法门。为什么是“九转还魂丹”,魂、灵向来不分家,转灵化魂,或许也是此间根本。
虽然有时间,蓝希自己也能试探出来,但是有现成的为什么要自己一点一点的试探?
蓝希依言而动,手腕力道微变,扇出的风里清寒之意稍减,而那晨曦般的温和灵力却浓郁了一丝。炉中火焰随之响应,焰色中的金芒似乎亮了一瞬,上方药液的七色光华流转加快,青色光芒果然逐渐占据主导,并隐隐向赤色过渡。
丹房内寂静无声,只有芭蕉扇轻轻摇动的细微风声、紫色火焰燃烧时几不可闻的嗡鸣、以及药液翻滚冒泡的轻响。时间在这里仿佛被拉长,又仿佛凝滞在这充满韵律的劳作之中。炉中七色元光与紫色火焰交相辉映,将蓝希沉静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
这炼丹之道,始于毫微,见于持久。每一扇,都在积累着丹药成型所需的亿万次调和与淬炼。而蓝希,也在这看似重复枯燥的扇动中,一丝丝体味着那这炼丹所用的特殊灵性中蕴含的“造化”真意,感受着自身那莲花因果与血煞之气,在这炉火纯青的道韵之中,被悄然梳理、磨合。
另一边,蓝希的灵质空间——碧云天中。
咸水区的海域中,有一座草木葱茏的岛屿。
之前小黑猫伤的还算严重,所以风息和虚淮带着小黑猫先去了莲花池那边,借用蓝希座下的那方莲台给小黑猫疗伤。
如今伤势好了,风息和虚淮也没在岛上多待,直接带着小黑猫回了海岛之上。
这座岛屿便是之前蓝希安排的风息与虚淮等一众在碧云天中的居所,岛上植被茂密,古树参天,藤蔓缠绕,保持着近乎原始的丛林风貌,唯有几处天然洞穴和利用巨大枝叶简单搭建的遮蔽处,显示着他们在此居住的痕迹。
然而此刻,当风息怀抱小黑猫,与虚淮一同踏上海岛柔软的沙滩时,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们同时一愣。
岛屿靠近中央的空地上,赫然多出了几间规整的土屋。泥土似乎经过特殊手法夯制,墙面平整,屋顶覆盖着宽大的干燥树叶和茅草,显得朴素却结实。更引人注目的是旁边几间“树屋”——它们并非搭建在树上,而是由几棵果树的枝干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引导,主动弯曲、交织、生长而成,形成了天然的房间框架,再辅以树叶和藤蔓填补缝隙,与周围的林木完美融合,充满了自然野趣。空气中还飘散着淡淡的、新翻泥土和草木汁液的气息。
“这是……”虚淮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环顾四周,“我们离开不过数日,岛上怎会变化如此之大?”他们记得之前这里应该是一片原始森林的模样,谁能想到,刚一回来就看见这原始森林变了样。
风息同样疑惑,但尚未及深究,几道熟悉的气息便从岛屿深处快速靠近。
“风息!虚淮!你们回来啦!”伴随着轻快的声音,四道身影从林间走出。为首的是身着绿衣、气质活泼的洛竹,其后跟着沉稳健壮的天虎、阿赫,以及叶子。
洛竹率先跑到近前,脸上带着欢喜,目光很快被风息怀中那只蜷缩着、似乎还在熟睡的小黑猫吸引:“咦……你怀里的这是?”
风息低头看了看睡得正香、发出细微呼噜声的小黑猫,冷峻的眉眼柔和了些许,解释道:“是我从老君山回来时,在山脚下遇到的小家伙。看起来刚诞生不久,还受了些伤,我就带回来了。刚在莲花池那边借蓝希的莲台稳定了伤势。”
“嗯?受伤?他没有引导者吗?”洛竹闻言,凑近了些,好奇又带着几分关切地打量着小黑猫。在妖精的世界里,新生的妖精往往需要一位更有经验的“引导者”来教导他们认识世界、控制力量,尤其是在至关重要的幼年期。
这种引导者一般都会由父母担任,不过,因为不是所有的妖精都有父母,也有部分类似于虚淮这般天生地养的精灵,亦或是风息他们这样因为某些原因,父母去世了的情况,引导的责任就会落在会馆之上。
会馆有专门的感知法宝,当感知到有新生的妖精出现后,就会去为妖精做登记,有父母的自然不用多说,没有父母的,就会安排一些年长的有丰富经验的妖精,或者是执行者,大妖王等去引导这些新生儿。像这样受伤流落在外的新生妖精,确实少见。
风息摇了摇头,目光望向碧云天那永恒明媚却又有几分虚幻的天空:“没发现引导者的痕迹。遇到他时,只有他自己漂在海面上,伤得不轻。”这也是他决定带小黑猫回来的原因之一。
“估计是……”风息整理了一下自己知道的消息开口说道:“或许是那位掌管这件事的灵遥长老出了事,所以会馆那边没忙过来吧。”
众人闻言也只能面面相觑,灵遥长老……之前风息和虚淮两妖已经将这些事的来龙去脉都和他们说了,对于这位灵遥长老,他们真的态度很复杂。
虚淮在一旁补充道:“之前带着他去莲花池那边,借助蓝希大人的莲台帮他稳固了一下。现在他已无大碍,只是损耗不小,需要沉睡休养。”
天虎粗声粗气地开口,但语气里也有关心:“这小不点,运气倒不算太差,能遇上你们,还能进到这碧云天里来。”
风息闻言却是开口说道:“说起碧云天,我倒是有个问题要问你们,这些屋子是怎么一回事?”
叶子开口说道:“那……那些屋子,是我们这两天弄的。洛竹说咱们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都要住在这边了,老住山洞和棚子也不是办法……”他指了指那些新建的土屋和树屋:“虽然在蓝希大人的空间之中没有瓢泼大雨之类的天象,但是,我觉得建几个房子还是能有些家的感觉。”
原来如此。风息和虚淮这才恍然,看着那些明显花了心思的“新家”,心中微暖。洛竹他们显然是趁自己二人外出时,动手改善了居住环境。
“多谢了。”风息对着伙伴们点了点头,语气诚挚。
“客气什么!”洛竹摆摆手,注意力又回到了小黑猫身上,“那这小家伙以后怎么办?也跟着我们住这儿吗?碧云天的主人……那位蓝希大人,会同意吗?”
风息沉吟了一下:“先让他在这里养好。至于以后……等他醒了再说。蓝希大人那边,我自会去说明。”他既然将猫带了进来,自然会承担责任,而且蓝希大人未必不会同意这件事。
虚淮看向那些新建的树屋,说道:“正好,多了一间屋子给他。”那由果树自然生长而成的屋子,小巧温馨,看起来很适合一个小不点。
众人说话间,风息怀中的小黑猫似乎被声音惊扰,耳朵动了动,鼻头也轻轻嗅了嗅,仿佛在睡梦中感知到了许多陌生的、但又似乎没有恶意的气息。它无意识地往风息怀里更深处拱了拱,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沉沉睡去,尾巴尖却轻轻卷住了风息的一根手指。
这细微的动作,让风息的眼神又柔和了几分。他将小黑猫小心地往臂弯里拢了拢,抬头对伙伴们说道:“走吧,先安顿下来。具体的事,慢慢再说。”
夕阳的余晖透过碧云天那独特的、带着淡淡灵光的“天空”,洒在海岛之上,给新建的屋舍、葱郁的林木,以及这群聚集在一起的妖精们,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仿佛在为这宁静的港湾唱着安眠曲。
而遥远的、碧云天的核心区域,莲花池中那方青玉莲台依旧静静散发着温润的光华,池中莲花无风自动,轻轻摇曳,仿佛在呼应着远方海岛上的新生气息。
老君阁丹房内的炉火,也依旧在蓝希稳定的扇动下,静静燃烧,炼制着那炉“九转还魂丹”。
只是扇着扇着,老君开了口:“对了,有件事我想问很久了。”
“什么问题?”蓝希挑眉:“老师有问,弟子必然会详细的为你解答。”
“嗯……”老君沉吟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之前你们搞得那什么魔丸和灵珠的哪吒我也看了,我就是想问一个问题,你师兄无量究竟是怎么想起的那句咒语?”
“包罗天地,无量神通,天元现世,傲视群雄……”老君神色带着几分怪异的扭曲感:“说真的,要不是与蒋仙翁是挂在原始天尊名下,我真想把他塞回去重修一番,明明是科学成道,怎么就一股子大白话?而且前言不搭后语的,着实令我费解。”
“嗯……这事或许得问问二师伯,或许是二师伯得罪了无良师兄?”无量仙翁的本尊无量天尊那可是一位正儿八经的成道者,蓝希哪里好评论这位的行为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