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杰志得意满的从督师行辕出来,早有护卫牵马在外等候。
护卫首领江一贯也是跟随高杰多年的老人了,看到高杰安然无恙的出来不禁松了口气,低声问:“侯爷,督师没难为你吧?”
高杰满不在乎:“为难我什么?老子是为国效力,不过是杀了几个袭击我部官兵的刁民而已,能有多大的事?”
事情其实远没有高杰说的那么简单,真相是高杰手下官兵入村抢劫,遭到百姓反抗。于是高杰大手一挥,派军将这个村子屠戮一空。
当涂县令告到督师史可法这里,所以才有高杰此行。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最开始的时候高杰被召到督师行辕,还有些胆战心惊。他可没忘掉当初贺人龙就是被孙传庭骗去督师行辕砍了脑袋的。
可上次史可法召高杰过去,见面后只是温言勉励,苦口相劝。高杰来时把心提到嗓子眼,一看到史可法这态度,顿时把心放回肚子里,还顺势想让儿子拜史可法为义父。
史可法是典型的文人作派,向来看不起贼人出身的高杰,怎么可能答应。尤其高杰还是与李自成老婆邢氏勾搭成奸后为义军所不容,才投靠官军的。
事虽不成,却被高杰看出了史可法的软弱,所以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还变本加厉的纵容士兵行劫。
左梦庚恰在此时前来拜见史可法,看着高杰纵马离去的嚣张背影若有所思。
史可法被高杰的胡作非为弄的头疼无比,刚支走高杰,又听到左梦庚求见。
将左梦庚传进来后,史可法还未及说话,左梦庚便轰然拜倒,放声大哭。
史可法惊诧不已,问:“这是何故?”
左梦庚哭诉道:“家父自战败后急火攻心,卧床至今不见好转。末将只求督师怜悯家父为国尽忠,允末将带家父南下休养。”
史可法十分为难:“如今我军与献贼对峙,正需要左将军出力的时候。这样,我修书一封,请朝廷派御医下来为你父医治,如何?”
谁管御医不御医的,爷是不想在这儿陪你们耗着了!
左军与张献忠连番作战,均遭败绩,都被打出心理阴影来了。
而且左军力量损失严重,全军只剩六千余人。退至此处,与高杰、黄得功、督师标营等混在一处,想拉丁壮都不方便。
左梦庚此时要走,便是左良玉做的决定。左良玉看出史可法既无谋也无断,带着一群乌合之众与早已今非昔比的张献忠对峙,败亡是迟早的事。
张献忠之所以还没有打过来,也是因为前番击败左镇费了一番力气,如今正在重新积蓄力量。
左梦庚几番哭诉,史可法都是不允,这才悻悻而归。
回到左镇军营,部将金声桓满是期待的迎了上来:“少将军,督师如何说?”
左梦庚摇了摇头。
金声桓顿时骂骂咧咧起来:“那姓史的脑袋里当真装的都是屎吗?与献贼对峙,献贼是在等恢复元气以待再战,咱们是在等什么?难道朝廷还能变出援军过来吗?”
“他想死自己去,老子我可不伺候!”
“虎臣!”
明明只是一句低声的呼唤,金声桓却下意识的立正,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左良玉拄着拐杖倚靠在门口柱子上,明明没走几步路,就已经累的粗喘连连。
曾经炫赫一时的平贼将军,是真的老了!
“虎臣啊,你先回去让弟兄们准备好,咱们今晚就撤。”
“不等督师的军令了?”
“不等了。这个督师不是个能拿主意的,跟在他身后,能把咱们连累死。”
金声桓高兴的应了声,腿脚飞快的下去准备了。
左良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半晌后叹了口气,可惜自己这身体不行了。自己走后,儿子能压服住这许多骄兵悍将吗?
左梦庚上前扶着左良玉往屋内走:“爹,咱真的直接就走吗?”
左良玉半点都不在乎:“咱这么干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乱世之中,有兵才是草头王,换谁都得拉拢。可手里要是没兵,那就是把头伸别人刀刃下挨宰。”
“那我们往哪个方向走?”
左良玉面色狠厉:“往金陵走,能抢一把就抢一把,要是没机会抢,就绕城而过,到下游再寻船过江。”
左梦庚悚然一惊:“金陵?那可是如今朝廷所在,咱们要是这么做,那可就是实打实的叛贼了啊!”
“朝廷?”左良玉冷笑道:“如今的朝廷已经不济事了。你就看连史可法这等人都能派出来督师,那金陵小朝廷哪还有得用的大臣。”
左良玉从辽东起家,征战中原十数载,见过卢象升、杨嗣昌、孙传庭等人杰。此时再看史可法,连区区一个高杰都压服不了,还能指望他什么呢?
左梦庚犹有疑虑:“我们拔营往金陵,史可法就算再没本事,也肯定会派军追来。有追兵在后,咱们要抢金陵谈何容易?”
“那就让他没精力追我们!”
“我已经派人往张献忠军中投信,告诉他今晚官军将有大变!到那时,就看史可法是派兵追咱们,还是与张献忠死磕了。”
几千人的异动瞒不过人,与左镇一同从九江撤回来的袁继咸率先发觉,一边遣人汇报史可法,一边飞马来到左镇营中查探。
看到左镇兵马已经做好行军准备,袁继咸心下大骇,闯入左良玉军帐质问:“你这是要带兵往哪里去?”
左良玉回答:“我收到太子密诏,他被权奸所欺,朝不保夕,我此行正是要去勤王。”
“放肆!”袁继咸惊怒交加:“何来的太子密诏,我怎么不知?”
“既是密诏,又怎能人人尽知?”
袁继咸心知所谓密诏只是借口,左良玉分明是想复刻以前坑丁启睿、杨文岳的经验,再坑一次史可法。
想到这里,袁继咸当即拔剑想要挟持左良玉,却被左良玉家丁轻松制服。
左良玉头也不抬,挥手道:“绑起来带着一起走,以后还有用。”
史可法这边收到袁继咸报信,顿时大惊失色,连忙下令督师标营会合黄得功所部去追左良玉。
军队前脚刚出发,后脚又收到高杰求援文书,道是张献忠大举来犯。
史可法左右为难,想着左良玉毕竟是官军,对朝廷威胁度总比张献忠这等反贼要小,于是又派信使追回黄得功,命他率军掉头,支援高杰,迎战张献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