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从山林中走出,顺着羊肠小路向着村落而来,村里的村民自然很快就注意到了。
这个世界,是真正有仙人的。
既然有仙人,那自然就有精怪,妖物,厉鬼之类。
虽说村中很多的村民从未见过仙人,鬼怪,妖物。
但总是有人见过,听过的,因此各种传言流下来,自也都深信不疑。
而现在,这么一个风尘仆仆的,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从深山老林之中走出,也着实太怪异了。
毕竟若是从城镇方向来,还能以为是他来寻人,或者来做生意,或者其他等等事情。
可这羊肠小路往里深山老林内,平素都是猎户才会去,那里可是毫无人烟的,所以他是从哪来的?
不少四周种地的农夫,村民,因此都看向了逐渐走来的余羡,眼中带着疑惑。
却是其中一个年纪颇大的老者,拄着铁叉,壮着胆子对着余羡遥遥喊道:“小伙子,你这是从哪来的?”
余羡道:“晚生余羡,在山里迷路了好几天,终于侥幸走了出来,如今是又渴又饿,敢问老人家,可有水喝吗?”
“迷路?”
老者看了一眼那茫茫大山,一时有些恍惚,不过很快就收回了神,上下打量了一番余羡,见余羡的确是衣衫破碎处处,明显是被树枝等挂的,鞋子也满是污垢,显然崎岖多路。
只是看起来,倒不似说谎。
因此老者想了想,便道:“后生,你若是渴了饿了,我这有些酸浆烙饼,不知你可吃喝的惯?”
余羡当即点头,喜道:“渴饿无比,哪还有什么吃不惯?多谢老伯!”
“那就好。”
老者微微点头,便提着铁叉来到了田头,将一陶罐以及一竹篮拿起,走到了余羡面前,又上下看了看余羡,这才道:“这万里山纵横万里,寻常人若是在里面迷路了,可没有几个能走出来的,后生,你不是一般人呐,吃吧,快吃吧。”
说着,老者就将陶瓮和竹筐放在了余羡的身前。
“多谢老伯!”
余羡也不啰嗦,道一声谢,就随意坐下,先是拿起陶罐,将里面的酸浆倒出一大碗一饮而尽,然后就从竹篮里取出一张粗粮烙饼,大口的吃了起来。
老者见余羡如此吃着烙饼,喝着酸浆,的确是像饿极了的人,心中的担忧也去了不少,便也蹲了下来,随手将腰间的旱烟取出,上了烟叶,用火折点着,吧嗒吧嗒的抽了几口,这才开口问道:“后生,你不是本地人吧?”
余羡一边大口吃着烙饼,一边点头道:“老伯,我的确不是本地人,我是外地过来,准备去泗林县赶考的,因听信人言,抄小路走,故而迷失,一直走了好几天的山路,这才摸索来到了这里,也算是侥幸逃了性命,不知老伯,泗林县该往哪走?”
“哦?竟然是个秀才?能从万里山中走出来,你运气可真好。”
老者抽着旱烟,点了点头,终于不再警惕,只是笑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呀,我看要中举人咯,你放心,出了我们村,走村路上官道,一路东三十里,就是泗林县了。”
“多谢老伯,多谢老伯。”
余羡连连点头,又吃了一张烙饼,喝了一大碗的酸浆,这才算是缓了过来,双手后撑地,坐在原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呵呵呵……”
见余羡模样,老者顿时笑了起来,吧嗒了一口旱烟道:“粗茶淡饭养精神,虽是不如锦衣玉食,但吃饱喝足总是不难的。”
“是啊,是啊……”
余羡仰头看着天,叹道:“吃饱喝足的感觉,真好。”
老者再次哈哈一笑,伸手敲了敲烟杆,伸手将没了酸浆的陶罐取走,却留下了还有好几张烙饼的竹篮,看着余羡道:“秀才,老汉也帮不了你什么,相遇就是缘分,这几张烙饼你带着当干粮吧,祝你此去中举,当个,好官。”
说罢,老者也站起身,悠哉游哉的往田里而去。
“老伯,我也祝你今年风调雨顺!”
余羡看着老者的背影,当即开口回了一句。
“风调雨顺……那就好咯。”
老者笑着,走进了田里,继续劳作。
余羡见此,长吐一口气,站了起来,轻笑道:“老伯心善,今年必定风调雨顺。”
说罢,余羡伸手将竹篮内的几张烙饼拿起,放进了怀内,便顺着村路,向着东边而去。
老者看着余羡慢慢远去的身影,拄着铁叉,摇头道:“风不调雨不顺,也勉强能活,只是你若中举,却不当好官,那老百姓才难活哟……”
说罢,老者再次一摇头,继续挖地,翻土。
这顺着村路向东,走了数里,余羡便看到了一条两丈余宽的官道。
这管道乃是通往泗林县,以及通往其他各县的主路,因此路上人流不少。
余羡便顺着这些或做生意,或赶路,或往县城有事,或骑马,或徒步,或坐车的等等人群,往泗林县内而去。
而就是往泗林县的路上,前方忽然产生了一阵骚动,随之余羡便听到了一声声马蹄疾驰的奔走以及呼喝。
“驾!驾!闪开!闪开!”
抬头看去,却见官道尽头,四个骑马男子正在肆意狂奔,丝毫不顾及路上的人群,以至于很多人被惊的后退仰倒,慌乱四散。
但这四个骑马的男子不但不减速,反而更加狂笑,并且因为四人并排而骑,好似竞速一般,完全不想这官道就只有两丈宽,他们四马并排,几乎已经完全占据了。
如此四马并排狂奔而来,余羡自也在路上,一时间虽是眉头一皱,面露不悦,却也只能侧身躲避。
四马疾驰而过,四个年轻男子的狂妄大笑声音,也逐渐过耳远去。
“这是谁家的少爷?真是狂妄无礼啊……”
“还能是谁?当然是泗林县县尊的大公子,还有其他几个有权有势家里的少爷了,不然若是其他人这般策马狂奔,早就被抓了。”
“哼,一群纨绔,不干人事,不当人子。”
“哎……有权有势真好……”
四周百姓的声音不停响起,但也很快就不再讨论,依旧赶自己的路去了。
余羡见此,摇了摇头,也是迈步向前。
看来很多时候,很多人恨的不是有权有势,而是恨不是自己有权有势。
三十里路,余羡徒步走了两个时辰,也算是来到了泗林县内。
作为方圆百里的大县,泗林县倒也繁华,其内川流不息,各种叫卖络绎不绝。
余羡就是这么顺着人群中走着,看着,渴了就在路边喝一碗一文钱一大碗的凉茶,与老板聊聊天,饿了就吃老者送他的大饼,用了半日时间,他逛遍了整个泗林县。
人生不同,不同人生。
一个小小的泗林县,便是一个小小的世界。
直至余羡自泗林县的西门走出,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了,而余羡顺着官道,继续向西而行,无所前路,无所归途。
却是一路向前,行了百十里,月圆升空,照的天地一片银白,天地一片寂静。
“快……快点……”
“全杀了……”
“把女人带走……”
“救命……”
却是空旷无比的天地之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声轻微的话语。
这种话语,若是常人自然不可能听到。
但即便余羡此刻将修为遗忘了,肉身也化作凡人,可也同样有些敏锐,他听到了这一声声的话语,以及那绝望的救命叫喊。
余羡眉头微微一皱。
寻常之事,他当然可以不管不问,但若是遇到这种事情,他便不能不管不问了。
因为,哪怕他就算是个真正的凡人,以他的性格,也不会不管不问。
因此余羡没有犹豫,当即快步向着声音传来的远处而去。
前方所在,乃是一个村落。
这个村落距离泗林县太远,属于是偏远的村落,因此住户不多。
而现在,一群马匪已然在这个村落内肆虐,到处抢掠,四面八方充满了尖叫,求救,火焰。
余羡眉头一皱,目中寒光一闪。
或许休息,只是心中的想法,面对一群真正的恶,自己总不能执意“休息”。
果然,人活着,就不能休息。
“真是一群该死的畜生啊!”
“杀了他们!!“
“他们果然在这里!!”
“陆山马匪!终于找到你们了!爷爷在此!杀!”
但就是此刻,几声怒吼却从远处传来!
余羡皱眉看去,却见四个骑马青年,跨剑而来,满脸全是怒火与杀机!
见这四个骑马青年,余羡目光微微一动。
这四个骑马青年不是旁人,正是早晨在官道之上见到的,那四个骑马肆意在官道上狂奔,丝毫不顾及路人的四个纨绔子弟。
四个年轻人策马而来,拔出长剑,运转真气,此刻便好似四个天降的神兵,直杀向那足有二十余个的马匪。
“官兵!?”
“不是官兵!哪来的四个野崽子!?”
“嗯!?我知道他们!其中一人乃是泗林狗县令的狗儿子!叫什么孙宝。”
“哼!真是不知死活!”
“将他们宰了!”
二十几个正在劫掠的马匪见四个年轻人策马而来,本是一惊,但待看清他们的容貌之后,便尽数发出冷笑,足有十四个马匪立刻手持长刀,策马迎了过去。
但四个年轻人却没有任何惧意,反而目中燃烧着浓浓的战火!
“给我死!”
一声怒喝,四人同时出剑,剑气吞吐一尺有余,当场便斩了四个马匪。
不过其他十个马匪也已然出刀,顿时就将四人的坐骑给砍死,同时四处刀光落下,虽被四人给躲避开来,但没有了坐骑,四人只能纵身落地。
这四个年轻人到底不是什么武道高手,也没有修成什么神通法力,显然只是学了半吊子的一些剑术与真气。
虽然比这群马匪要强一些,但马匪人多势众,如今策马回头再次持长刀劈斩而来,四人瞬间就落入了下方。
一时间四个年轻人的眼中明显露出了一抹慌乱。
年轻傲气之下,四人背着大人,商量好了要来灭杀马匪,如今虽然运气好的找到了,可这运气好,似乎也不好。
或许,四人将会死在马匪的手中。
“都给我稳住!别当孬种!”
却是四人之中的一个华服锦衣的年轻人,猛然低吼一声道:“结军阵,散开,一人对付四个!”
而这年轻人,正是泗林县县令的儿子,孙宝。
“好!”
被这孙宝这么一喝,其他三人目中的慌乱也随之敛了起来,当下应声,齐齐散开,以真气运转,从四周攻杀马匪。
十个马匪见此,明显顿了顿,毕竟他们作为匪徒,也没有什么过多训练,平时只凭凶狠勇武冲杀,如今被这四个年轻人结了简易的军阵,分割四处,一时有些慌乱。
四个年轻人剑光四射,一人面对不到三个马匪,自然便轻松了太多,很快就又斩杀了几个。
“呵,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但就是这时,一声冷漠话语传来。
只见一个壮硕的男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从一处火焰的后面缓缓走来,看着四个年轻人,冷声道:“一群蛀虫,不躲在泗林县内作威作福,反倒跑出来充什么英雄,剿匪?你们也配?”
说话间,这男子缓缓抽出了身后的一柄长刀,一声刀鸣回荡四周。
“聚阵!”
却是那孙宝见这壮硕男子,猛然低喝一声,手中长剑一抖,剑气吞吐,已然有几分剑修的模样了。
但这男子显然实力更高一些,他看着孙宝以及三个年轻人,冷声道:“真以为平日在县城里作威作福,便是自己能耐了?今日你们既然敢出城来,那我便拿你们人头,赚上一些灵石!”
“一群猪狗都不如的马匪,也配提作威作福这几个字?我孙宝便是作威作福的一辈子,也不及你今日一天害的人多!”
孙宝满眼杀机,看着那男子冷声道:“你这狗辈给我听着!我父辈的功绩足以让我纸醉金迷,作威作福,但父辈的血脉绝不允许我贪生怕死!我可以是纨绔子弟,但绝不会是缩头乌龟,来战!!”
“来战!!”
其他三人一听,亦是热血上头,齐齐一声大喝,目中泛出浓浓的战意,浑身的剑意都为之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