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小四笑,笑得眼睛亮晶晶的,又问燕国公:“国公爷,我能将大魏最近发生的大事,记录下来吗?”
“我要做史官,得提前练习。”
哈,燕国公笑了,教他:“你得先给陛下上个奏疏,让陛下批准你私自记录国朝大事,这样才行。不然会被御史台拿住错处,参你几本,严重的话,你可能会被投入大牢。”
琰小四呆了呆,忙点头:“嗯嗯,晚辈懂了,多谢燕国公教导。”
“不必再忍着那些小同窗。”燕国公最后交代一句,转身上车,返回皇城内的户部办公。
琰小四点头,出皇城正门,上了马车,归家去。
到家后,脱下压弯他的侯爷大袍服,跟康李氏说了金殿上的事儿。
康李氏震惊于武兴帝给雍侯晋国公位的事儿,思忖好一会儿后,又佩服武兴帝的谋略。
武兴帝是要把世家豪族被搜刮的怨气,全都转嫁到雍家文家的头上啊。
捐资给朝廷抗敌,你们不满?
可朝廷不是给了你们世家恩赏了吗?
只是没赏全部,只赏雍家文家而已。
不满?
不服?
那找你们世家联盟大家主去。
咳,康李氏轻咳一声,有点不自在,只因她夫家与娘家都是世家。
但她从武兴帝的举措,悟出了朝廷对世家的态度……不是要杀尽,是要破了世家的小朝廷,是要世家把大魏当家,别没事时就仗着权势之便吞食各地,有事时就找借口躲开,等事情过了,又出来捞。
国之蛀虫,名副其实啊。
“琰哥儿,咱们吃的是大魏朝廷的俸禄,仗的是大魏朝廷的势,所以咱们要为大魏效忠,别学……”
你爹。
这两个字,康李氏没说出口。
康理问不是人,但他是琰哥儿的亲爹,她就不能在孩子面前说亲爹、说康家的不是。
等孩子长大成人后,自会断这些是是非非,她做好一个母亲的职责就够了。
说起康理问,这货还没死呢,被武兴帝用一道圣旨,钉在了康瑢的墓地里,要他结庐,为天下人打理天下义士瑢先生的墓地,日日要供三次香,不可断绝。
很是倒反天罡。
可武兴帝说,父慈才能子孝,而康理问明显不懂何为父慈?那就给瑢先生打理墓地,学着如何做个慈父吧。
敏姨娘死了。
敏姨娘的儿子们则是被灌下绝嗣药,跟康理问一起去打理康瑢的墓地,天天都得去康瑢墓前磕头。
京城康家家主也因此事被申斥,他老娘康老夫人被送去观里,吃素清修,她院子里的下人,涉案的全都交由刑部处决,康家想要私自杖毙都不成。
总之,康瑢之死,闹出的动静很大,很多得宠的庶房们因着这事,怕得要死,收敛了许多,不敢再仗着父亲的疼爱,在府内为所欲为。
大魏世家官贵大族的后宅,因此清明不少,还少了不少宅斗谋害的恶事儿。
不过,康李氏还是让琰小四在各个大节时,给康理问送去节礼,免得琰小四被参个不孝之罪。
义城侯府,因着战报,日子过得好了起来。
琰小四当日就收到很多小同窗写的致歉信。
琰小四很认真的一一回复了。
小同窗的家人看了回复,又把小同窗拎去打了一顿。
雍侯府里,也不平静。
雍执披星戴月的回府后,谁也没见,去了供奉先祖牌位的密室。
哐当哐当哐当!
他砸了一排排先祖牌位,压低声音骂着:“废物,一群不上进的废物,要是你们能守住家业,我今日也不用这般艰难。”
“逃什么?为什么要苟活?为什么要献女给敌军?你们害苦我了,害得我如今都要担着亡国后裔的烂臭名声。”
“你们就不能有点骨气,整个皇室一起自戕在金殿内,不投敌、不逃命、不献女的殉国吗!”
砰砰砰!
雍执用檀木木棍,把这间供奉着先祖牌位的密室全给砸了。
砸完后,坐在一堆牌位里,累得睡过去。
翌日天亮,才从杂乱的密室里出来,就见他儿子跪在门外,请罪:“是儿子无能,求爹责罚。”
雍执还没昏聩,是扶起儿子雍原:“我儿做得不错,我在你这个年纪时,还没有你的缜密,而我儿还摊上了好时候……莫要自责,莫要自谦,这一次我们极可能成功,光耀门楣!”
前朝因着大雍被敌军侵略,趁机起事,夺得天下,他雍家也能趁着这次的西戎与东漠联军进犯大魏之际,起事,杀魏皇室,夺回天下!
“此刻起,你为你外祖服丧,为你外祖筹办祭拜事宜,你外祖不能白死,懂了吗?”
雍原:“儿子明白。”
“很好,去做吧。”雍执虽恨武兴帝坏了他利用文昌侯之死,来给自家赚取民心的大计。
然,他是活的,只要是活人,就能想出法子,把文昌侯之死,闹出好处来!
只是,令雍执不解的是,文昌侯的尸体怎么会不见了?他下的命令明明是,碎肉,甚至可以把文昌侯的碎肉,投给东漠人。
东漠人定会利用文昌侯的碎肉来嘲笑大魏,那他能得到的怜悯就会更多,这些怜悯就会化成向着他的民心。
可如今却是尸体不见了。
得亏东北州那边、以及武兴帝都把文昌侯之死定成被敌军所杀,要是定个临阵脱逃,或是投敌,他雍家才叫完蛋。
信上说,他们去找过、打探过,可都不知道尸体去哪里了?
正是战时,半个天芒府都被敌军占领,他们没法再查,只能这样了。
废物!
雍执在心里臭骂文百户他们,又打起精神,去上衙,为武兴帝筹集钱粮兵马,以助东北州抗敌。
今天雍执还见到孙寻与林老军医,这二人是进出太医院,还去各部讲解了如何防老鼠瘟疫、以及养菌制药的要点。
雍执派世家官员去细问他们:“真有海绵这种东西?这海绵身上真有放线菌?放线菌真有代谢物?这代谢物还是活的,能养出十几代来?”
孙寻给他们说了一番,可这是个新东西,世家官员根本听不懂,还想再问,林老军医就把孙寻喊走了:“寻子,赶紧去太医院,搬东西,准备启程去岭南州,跟你师父他们汇合!岭南州那边才是养菌制药的主战场!”
“诶诶,来了来了。”寻子抱拳道:“诸位大人,养菌制药的事儿,不是空谈,还望大人们支持,小的告退了。”
寻子立马跟林老军医跑了。
七月三十,第一批钱粮兵马队伍启程奔赴东北州时,寻子、林老军医也带着一批太医,奔赴岭南州。
……
七月的岭南州正是酷热似火的时节,而比天气更热火的是海边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