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朱珠苍白的小脸、吊高的伤腿,以及夜里时不时因噩梦惊醒的哭喊,像一根根刺扎在朱瑞心里。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哥哥,要保护妹妹,可这次,妹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成这样,而他却不在场。这种无力感和愤怒感灼烧着他。
更让他憋闷的是父亲朱大顺。那天从清水巷回来,父亲脸色铁青,坐在堂屋半天不说话,只是闷头抽烟,母亲杨秀在一旁默默垂泪。从父母压抑的对话和零星的咒骂中,朱瑞知道了赖家那对夫妻是如何的无赖、如何的颠倒黑白、如何的气人。看着一向爽朗豪气的父亲被气得胸口起伏、却又对那帮无赖无可奈何的样子,朱瑞心里的火苗蹭蹭地往上冒。
大人有大人的规矩和难处,要找街道、找公安,要走程序。可朱瑞觉得,对付赖天赐那种坏种和他那不讲理的爹妈,光靠讲道理没用,就得让他也尝尝厉害,知道疼!知道怕!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再也压不下去。他第一个找上了蔡银龙。蔡银龙虽然只比他大一岁,但读初三,个子高,主意多,在附近几个巷子的半大孩子里颇有威信。
就在蔡大发菜摊后面的小巷拐角,朱瑞红着眼睛,把心里的憋屈和想法跟蔡银龙说了。
蔡银龙听着,眉头也皱了起来。他和朱瑞、朱珠都是一起玩到大的,听说朱珠摔成那样,心里本来就气,再听到赖家大人的混账话,火气也上来了。他用力捶了一下墙:“妈的!太欺负人了!朱珠才多大?那赖胖子手真黑!他爹妈也不是好东西!”
“龙哥,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得想办法治治那赖天赐!”朱瑞咬着牙说。
蔡银龙沉吟了一下,他比朱瑞想得多一点:“教训他没问题,但不能蛮干。不能让大人抓到把柄,不然更麻烦。”
正说着,王勇和高慧也凑巧路过。王兴开面馆消息灵通,王勇早就听说了这事,也是一肚子不平。高慧虽然文静,但和朱珠关系很好,听说朱珠受伤,还偷偷哭过鼻子。
四个少年少女凑到了一起,叽叽咕咕地商量起来。
“那赖天赐我见过,胖得跟球似的,跑都跑不动,就知道欺负比他小的。”王勇撇撇嘴说道。
“我听说他特别馋,嘴停不住,零花钱都拿来买吃的了。”高慧小声提供了一条信息。她心思细,平时观察人多。
蔡银龙眼睛一亮:“有了!他不是馋吗?咱们就从这儿下手。找个机会,在他吃的东西里加点‘料’!”
“加什么?”朱瑞急忙问。
“巴豆粉!”王勇抢着说,他常在后厨帮家里干活,知道这东西,“我家面馆后厨有,我偷偷弄一点出来。拉不死他!”
蔡银龙摇摇头:“不行,巴豆太猛了,万一出事不好。弄点泻药就行,让他难受几天,跑茅厕跑到腿软,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这个主意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既能让赖天赐受罪,又不会造成太大伤害,关键是难以查证,就算赖天赐怀疑是他们干的,也没证据。
“可是,怎么让他吃下去呢?”高慧提出了关键问题,“我们总不能直接递给他吧?”
朱瑞想了想,说:“我知道他每天下午放学,都会偷偷去清水巷口那个小卖部买辣条或者唐僧肉吃。我们可以在那儿等着,趁他不注意……”
一个简单的计划在少年们压低的讨论声中逐渐成形。他们选择了周五下午,放学后人流较多,不容易被特别注意。由王勇从家里带出一点点泻药粉(他拍着胸脯保证能搞到且剂量安全),蔡银龙和朱瑞负责望风和找机会下手,高慧心细,负责在远处观察提醒。
一种混合着紧张、兴奋和替天行道的正义感在少年们心中涌动。他们觉得,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妹妹,替朱家出气,对抗那些大人世界无法立刻惩罚的“恶”。
他们并不知道这种行为本身是否完全正确,也不曾仔细考虑过可能引发的后续麻烦。此刻,他们只是遵循着少年人最直接的爱憎和最朴素的江湖义气,秘密地筹划着一场针对“恶霸”的惩戒。
桐花街的夕阳下,大人们还在为生活的重压和人际的纠纷奔波烦恼,而另一股小小的、带着棱角的“力量”,正在孩子们的悄悄话里悄然凝聚,准备用一种略显稚嫩却足够让当事人印象深刻的方式,去执行他们心目中的“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