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云层被五魁宽大的龙翼撕开，凡雪山城邦的轮廓逐渐在夜色中清晰。
灯火沿着山脊与海岸线蜿蜒亮起，像撒是一把横着的长剑，除夕前夜的人间烟火气，穿透凛冽高空扑面而来。
莫凡拍了拍五魁的脖颈，十米长的龙躯收敛威压，如一片厚重的阴影滑向凡雪山主堡后方的专用降落坪。
“爸，我回来了！”莫凡跃下龙背，还没进门就喊了一嗓子。
客厅里暖光盈室，火锅蒸腾的白雾裹着辣香与鲜香弥漫开来。莫家兴正端着一盘手切羔羊肉从厨房出来，闻声往周围看去，差点把盘子扔了：“小凡？心夏不是说你这次去欧洲可能要开春才回来？”
“事情办的很顺利，就赶着回来了。”莫凡咧嘴一笑，顺手把沾着雪沫的外套挂在玄关。
戒指在指间一转，被他取下放在外套的包里面，以免心夏和穆宁雪看见误会些什么。
“莫凡哥哥！”一个身影从楼梯上小跑下来。叶心夏穿着浅灰色的家居毛衣，长发松松挽着，手里还拿着半截没贴完的窗花，“这次这么顺利就回来了，我和灵灵还猜你每个半月回不来呢。”
“哦？对了那丫头人呢？”莫凡问道。
“在厨房帮柳茹调蘸料，说是要复原你上次在四川吹嘘的‘川蜀秘方’。”心夏抿嘴笑。
莫凡心里一暖，伸手揉了揉心夏的头发：“走，看看她们搞出什么黑暗料理了。”
厨房里果然热闹。
灵灵正一脸严肃地往碗里加花椒粉，旁边柳茹系着围裙切香菜，刀工快得只剩残影。
听见脚步声，小姑娘头也不回：“莫凡，你要是敢说不好吃，明年一整年你的情报费涨三成。”
“哪能啊！”莫凡举手投降，凑过去深吸一口气，“香，真香！灵灵大师出手，必属精品！”
“油嘴滑舌。”灵灵哼了一声，嘴角却翘起来。
“哼，这小子，回来也不先通个气。” 另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嗓音响起。
莫凡转身看去，惊笑道:“穆老丈！”
接着看穆卓云的背后，左看看右看看，眉头微微皱起:“雪雪呢？”
穆卓云笑道:“外面的。”
莫凡转出走廊，便看见穆宁雪正从大门方向走来。
穆宁雪依旧是一身素白，长发如瀑，只在发尾用一根冰蓝色的丝带松松束着，更加衬得她容颜愈发清冽绝俗。
她抬眸望向莫凡，冰蓝色的眼眸在他脸上停顿一瞬，微微颔首。
莫凡笑着迎上去，“外头冷吧？快来，火锅刚开，就等你了。”
“在圣城都把事情办妥了？” 穆宁雪虽然许久没有和莫凡待在一块，但是对莫凡的消息还算是灵通的，并非对莫凡去圣城那边这件事一无所知。
“暂时告一段落。” 莫凡含糊道，不愿在年关提起这些影响心情的话题，转而看向穆宁雪，“刚从雪线巡查回来？”
“嗯。” 穆宁雪应了一声，走到他近前，很自然地抬手拂去他肩头一点未曾拍净的雪晶。
“一切顺利？”
“顺利得很。” 莫凡咧嘴一笑，趁机握住穆宁雪尚未收回的手，冰凉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头微荡，“就是惦记着家里这口火锅，还有你，所以回来就跑得快了点。”
穆宁雪耳根微微一红，瞥了他一眼，却没抽回手。
就在这时，餐厅与客厅相连的拱门处，一道优雅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悄然出现。
博拉依旧穿着那身黑色的燕尾服，银发梳理得纹丝不乱，苍白俊美的面孔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他手中托着一个银质冰桶，里面镇着一瓶暗红如血的酒，另一只手则拿着几只剔透的水晶高脚杯。
“欢迎归来，主人。” 博拉微微躬身，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古老的韵律，“感知到您的气息，我擅自取出了我在地窖中已经存储多年的那瓶‘暮光之血’，想来这个团聚的时刻值得用它来点缀。” 他那双猩红色的眸子在餐厅温暖的灯光下显得深邃而神秘。
“博拉先生总能把一切安排得如此......有格调。” 心夏从厨房走出来，擦着手笑道，语气温和。
她对这位非人管家始终保持着尊重与一丝好奇。
灵灵也探出头，皱了皱小鼻子：“吸血鬼也过年吗？还要喝‘血酒’？”
博拉优雅地微笑，将冰桶放在餐桌旁的矮几上：“灵灵小姐，这只是产自法兰西某处古老葡萄园的佳酿，因为它的色泽与传奇而得名。”
“至于节日......见证并参与人类重要时刻的流转，本身便是漫长生命中难得的趣味。” 他顿了顿，看向莫凡和穆宁雪，“尤其是，守护与团聚的时刻。”
这话说得含蓄，却让穆宁雪眸光微动。莫凡则哈哈一笑，拉着穆宁雪的手，走过去拍拍博拉的肩膀：“说得好！过年嘛，就是图个热闹团圆。来来，都入座，开动！”
众人纷纷落座。
圆形餐桌正中，红油翻滚的九宫格火锅蒸腾着热烈的香气，周围摆满了各式荤素菜品。
莫家兴作为最年长的长辈，坐在主位，乐呵呵地招呼大家动筷。
穆卓云坐在他左手边，博拉则安静地侍立在莫凡座位侧后方不远，为他斟上那杯“暮光之血”。
酒液在水晶杯中荡漾，果然呈现出一种介于红宝石与凝固血液之间的奇异色泽，香气复杂而醇厚。
“宁雪，别光顾着看，吃这个。” 莫凡夹起一筷子烫得刚好的毛肚，放到穆宁雪碗里。穆宁雪轻轻“嗯”了一声，小口吃着。
当然莫凡也没有忘记心夏，给穆宁雪烫完一片后立马给心夏烫上一片。
席间话题轻松起来。
莫家兴问起欧洲的见闻。
穆卓云和心夏讨论起凡雪山下季度几种稀有冰属性魔植的培育计划。
灵灵则一边被辣得吸气一边跟柳茹请教某种香料的比例。
博拉偶尔会插言，提供一些关于古老礼仪或是葡萄酒搭配的建议，他的学识和优雅让餐桌上的氛围更添几分独特的韵味。
窗外，夜色渐浓，凡雪山城邦的灯火愈发璀璨。
不知哪家先放起了魔法焰火，一簇簇流光升空，炸开成绚烂的图案，映得雪地忽明忽暗。
欢声笑语透过结界的滤光，隐隐传来。
莫凡靠在椅背上，听着家人的闲聊，看着穆宁雪在火光侧影中清丽的容颜，心中那片因预言而生的阴霾，似乎也被这温暖的除夕前夜暂时驱散了。
至少此刻，此夜，灯火可亲，团聚正好。至于未来.....他望向窗外无垠的雪夜和满天星斗。
总会有办法的。
他一直如此相信。
众人正说笑间，窗外的魔法焰火陡然变得更加密集绚烂。
各色光流在夜空中交织碰撞，炸开成巨大的牡丹，游龙，凤凰图案，甚至有几名高阶法师联手，用火焰与冰晶在百米高空塑造出一座微缩的凡雪山城邦幻影，引得城内一片欢呼。
“今年这焰火比往年气派。”莫家兴眯着眼，抿了口温热的黄酒，“听说是新来的那几个年轻法师鼓捣的，说是要弄个‘冰火九重天’的彩头。”
“花里胡哨。”穆卓云嘴上嫌弃，眼里却带着笑。
他夹了片涮得恰到好处的雪花肥牛，蘸了蘸灵灵特调的酱料，刚入口便眉毛一挑，“唔......这丫头调的酱，有点意思。”
灵灵笑道：“那当然，我加了三种不同产地的花椒和两种秘制辣油，还有博拉先生提供的匈牙利甜椒粉提鲜。”
“莫凡哥哥，尝尝这个。”心夏的声音依旧那么柔和，她将一小碟晶莹剔透的水晶饺推到莫凡面前，“柳茹用莲藕粉做的皮，里面是云岭雪雉的肉馅，我加了点宁神花汁，能安神。”
莫凡心头一暖，夹起一个送入口中。
饺子皮爽滑弹牙，馅料鲜美多汁，更有一股淡淡的清凉气息顺着喉咙下去，“好吃！还是心夏疼我。”
“咦，马屁精。”灵灵撇撇嘴，却把自己面前那碟刚烫好的，裹满辣油的鸭肠往莫凡那边推了推，“这个也给你，辣死你。”
博拉静静地侍立一旁，看着这喧闹温暖的景象，苍白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近乎怀念的神情。
他举起自己那杯未曾动过的“暮光之血”，对着窗外璀璨的夜空和更远处不可见的黑暗位面方向，无声地举了举杯，随后将酒液缓缓倾倒在地毯边缘的阴影中，这算是在古老吸血鬼在节日里，对故乡与同族的祭奠与告别。
莫凡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没有说破。他侧过头，靠近穆宁雪，在她耳边轻声道：“等会儿守岁，去天台看星星？就我们俩。”
穆宁雪睫毛微颤，没有拒绝，轻轻“嗯”了一声。
午夜将近，城邦中央的魔法钟塔开始蓄能，塔尖的水晶球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光芒。
家家户户的窗户都亮着，就算相隔很远，莫凡依旧能感觉到小孩过年时的渣渣声和食物的香气弥漫在清冷的雪夜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