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的气氛因墨渊的讲述而沉重,却也因带回的线索而凝聚起一股肃穆的专注。伤痛与牺牲被暂时压在心底,转化为对那几件古老遗物近乎虔诚的探索。
守碑人将那残缺的石盘——星轨盘——郑重地摆放在祭坛旁最平整的一块石台上。祭坛散发的纯净光芒映照着石盘表面那历经沧桑、却依旧清晰的刻痕。盘体呈不规则的扇形,大约只有完整时的三分之一,断裂处参差不齐,显是被暴力损毁。主体材质非金非玉,触手温润微凉,带着一种奇异的“活性”感,仿佛在缓慢地吸收和呼应着周围的能量场。
盘面刻痕极其复杂,有代表星辰的微小凹点,有象征地脉的蜿蜒曲线,还有大量含义不明的几何符号和变体符文,这些符文与祭坛上的部分文字、以及守碑人带来的古籍上的某些段落隐约呼应。
“星轨盘……传说中‘净尘先师’用以观测天象、定位地脉、校准‘净息之间’与‘锚点’联系的法器。”守碑人指尖轻轻拂过盘面,声音带着敬畏,“完整的星轨盘,配合特定的观星术与地脉感应仪式,能精准指引所有‘净息之间’的位置,甚至能显示它们与‘锚点’的能量连接状态。可惜……只剩下这一点残片。”
林晚坐在守碑人对面,闭上眼睛,将“镜心”的感知缓缓集中在石盘上。她没有试图理解那些复杂的符号,而是去感受其中蕴含的“意念”和“能量流动”。
起初是一片沉寂,如同深埋地底的顽石。但渐渐地,随着她心神的沉入和周围祭坛光芒的持续温养,石盘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灵性”或“记忆烙印”,如同沉睡千年的种子,在纯净能量的浇灌下,开始苏醒、萌芽。
她“看”到了一些极其破碎、跳跃的画面片段:
——无尽的星空下,七位身着古朴长袍的身影,环绕着一座巨大的、光芒流转的立体星盘(完整的星轨盘),手捏法诀,口中诵念,星盘上对应真实星辰的光点逐一亮起,与脚下大地的无形脉动产生共鸣……
——七道微光从星盘上射出,指向远方不同的方位,与七处地脉节点(‘净息之间’)相连,构成一个覆盖大地的、稳定的能量网络,网络中心,是一个更加庞大、深邃的光团(‘锚点’)……
——黑暗降临,星光被遮蔽,地脉震颤,能量网络出现裂痕,光团变得黯淡不稳……星盘崩裂,碎片四散飞射……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留下一种深沉的悲怆与未尽的守护之意。
“它……有记忆。”林晚睁开眼睛,脸色因为精神消耗而更加苍白,但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是‘净尘先师’使用它时的片段……我看到了完整的星盘,七道指向‘净息之间’的连线,还有‘锚点’……后来,灾难发生,星盘碎了。”
守碑人激动地点头:“没错!与古籍记载吻合!孩子,你能感知到……这残盘现在还能否指引方向?哪怕只是指向其他碎片,或者……最近的‘净息之间’?”
林晚再次凝神,这次她将感知集中于石盘断裂的边缘和那些残留的指向性符文上。她能感觉到,石盘内部那微弱的“灵性”正努力地想要与周围的能量场(主要是祭坛和这个‘净息之间’本身)建立联系,但因为它残缺得太厉害,这种联系时断时续,非常模糊。
“它在尝试……但信号很弱,很不稳定。”林晚描述着自己的感知,“就像是……断了的指南针,指针乱转,偶尔会指向某个方向,但很快又偏离了。不过……”她顿了顿,指向石盘上一个相对完整、刻有特殊螺旋符号的区域,“这里,似乎对这个‘净息之间’的能量有最强的共鸣反应,说明我们就在这里。如果其他‘净息之间’也有类似的能量特征,或许……当靠近到一定距离时,残盘会有更明确的指向?”
这已经比毫无头绪要好得多了。至少证明这残盘并非完全失效,它依然保留着部分定位功能,只是需要更接近目标,或者……集齐更多碎片来修复。
“那些玉简碎片呢?”玄臻问。
守碑人将墨渊带回来的玉简碎片小心地拼凑在石台另一边。碎片大小不一,边缘焦黑,似乎经历过高温或能量冲击,上面的字迹大多模糊难辨。但有几块稍大的碎片,上面还残留着清晰的符文和简图。
一块碎片上,画着一个简略的、由七个点环绕一个中心的图案,七个点之间由细线连接,其中一个点上标注了一个与星轨盘上某个符文相同的标记——很可能代表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净息之间”。图案旁边有残缺的文字:“……七钥归位,循星轨之引,聚于源初……”
另一块碎片上,则是一些关于能量共鸣与净化的原理阐述,提到了“心印共鸣”、“浊气排斥”、“净誓为桥”等概念。
还有一块最小的碎片,上面只刻了半个符文,但这个符文,与林晚纯净碎片表面某个极其细微的纹路,有九成相似!
“看这里!”林晚指着那块小碎片和自己的纯净碎片,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符文,是‘钥匙’或者‘印记’的象征!我的碎片上也有!这很可能就是其中一把‘心钥’对应的‘印记’!”
线索开始相互印证!星轨盘指向“净息之间”网络,玉简碎片揭示了“七钥归位”和“源初之地”的概念,而林晚的纯净碎片很可能就是一把“心钥”或其中一部分!
“现在的问题是,”墨渊在百灵的搀扶下,也走了过来,他看着石台上的东西,眉头紧锁,“其他六处‘净息之间’在哪里?其他六把‘心钥’又是什么,在哪里?‘源初之地’具体在何处?还有……”他看向玄臻,“猎犬说的那个被‘园丁三号’占据的古代遗址,显然就是一处‘净息之间’。那里会不会有另一块星轨盘碎片?或者……其他‘心钥’的线索?甚至……山魈可能被困在那里。”
目标逐渐清晰,却也更加危险。他们需要主动出击,去探索那些被“网”控制或监视的古代遗迹。
“根据猎犬和墨渊的描述,以及‘嫁祸’事件后‘园丁三号’可能出现的混乱和资源调动,”玄臻沉吟道,“其掌控下的那处遗址,守备或许会有一段虚弱期。且小虫尚在外围监视,或可提供实时情报。”
“但我们的力量……”阿武担忧地看了看依旧昏迷的猎犬和重伤初愈的墨渊,还有需要持续治疗和照看的灰烬、谛听。
“不可倾巢而出。”玄臻决断,“此地乃根基,伤员需此间能量疗养,装置与研究亦需此处环境。当选精锐,速战速决。”
他目光扫过众人:“朕,墨渊(若体力允许),阿武(熟悉山林与潜行),林晚(感知与共鸣关键),四人前往。目标:潜入‘园丁三号’控制之遗址,探寻星轨盘碎片、‘心钥’线索、及山魈下落。若遇强敌,以探查为先,不可恋战。”
“陛下,您的伤势……”林晚担忧道。
“已无大碍。”玄臻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此地能量精纯,调息之下,恢复大半。墨渊?”
墨渊挺直身体:“内伤已稳,行动无碍。我对那遗址内部布局尚有记忆,愿为前导。”
“阿武?”
阿武重重点头:“愿往!”
守碑人看着他们,知道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柔软兽皮包裹的小包,递给玄臻:“里面是此间收集的、能量最纯净的几块微光石碎片,以及一些紧急情况下使用的强效净化药粉和解毒剂。或许能派上用场。星轨盘残片……也带上吧,靠近目标时,它可能会给出指引。”
老鬼和天工也赶制了几个简易的能量屏蔽器和警报解除装置(基于他们对“网”能量特征的粗浅理解),交给他们。
“我们会守好这里,等你们回来。”百灵坚定地说,小五也默默点头。
计划已定。众人立刻开始最后的准备。补充食物和水(用玉瓶中的灵液稀释,效果极佳),检查武器和装备,熟悉新得到的道具。
玄臻走到灰烬和谛听身边,看着他们安详的睡容(灰烬的污染纹路已基本消失,谛听呼吸平稳),又看了看昏迷的猎犬,目光深沉。
然后,他转身,走向裂隙入口。
墨渊、阿武、林晚紧随其后。
四人站在裂隙边缘,最后看了一眼石室内温暖的光芒和同伴们担忧而坚定的眼神,然后毅然转身,投入了外面永恒的黑暗与冰冷。
星轨残盘,藏在墨渊贴身的行囊里,微微发热,仿佛感应到了即将靠近的同源之地。
希望与危险,如同光与影,再次紧密相随。
而这次,他们将主动踏入阴影,去追寻那渺茫却真实存在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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