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衙内那充满恶意的诅咒,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虽未立刻掀起惊涛骇浪,却让林家村原本祥和宁静的氛围,悄然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压抑。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闷气息,连夏日的蝉鸣都显得格外聒噪刺耳。
林家小院,更是笼罩在一片无形的紧张之中。
自那日小锦鲤无端惊啼之后,林周氏的心就再也没有真正放下过。她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女儿,夜里睡觉也格外警醒,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惊醒,下意识地先摸摸身边的孩子是否安好。小锦鲤似乎也受到了影响,不如往日活泼爱笑,变得有些蔫蔫的,时常偎在母亲怀里,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茫然地望着窗外,小小的眉头偶尔会蹙起,仿佛在感应着什么不祥的气息。
林大山将全家人的戒备提到了最高。院墙加高加固,上面插满了尖锐的荆棘。夜里,不仅林忠农、林勇武轮流守夜,连林精诚和苏文谦从镇上回来,也会加入值守。林大山自己每晚都要提着灯笼,将院前屋后仔细巡查数遍,才肯回屋歇下。他叮嘱家人,白日里也不可让幼小的孩子单独在院外玩耍,尤其是小锦鲤,绝不可离了大人视线。
这种如临大敌的态势,让家中几个半大的孩子也感到了不安。林巧手、林灵枢不再像往常那样满村疯跑,变得安静了许多。连最是跳脱的林勇武,练拳时也多了几分狠厉之色,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这一日,午后闷热,天色阴沉,乌云低垂,似乎酝酿着一场暴雨。林周氏在灶房忙着准备晚饭,小锦鲤坐在堂屋门口的草席上玩着几个布偶。林巧手和林灵枢在一旁看着妹妹。
忽然,原本安静玩布偶的小锦鲤猛地抬起头,小脸煞白,丢开手中的布偶,伸出小手指着院门的方向,嘴里发出急促而恐惧的“啊啊”声,小小的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
“妹妹!你怎么了?”林巧手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想抱她。
小锦鲤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猛地扑进哥哥怀里,把小脸死死埋住,哭得撕心裂肺,任谁哄劝都无济于事。
林周氏闻声从灶房冲出来,看到女儿这般模样,心都碎了,连忙抱过来,连声哄着:“囡囡乖,不怕不怕,娘在呢!做噩梦了是不是?”
可小锦鲤的哭声非但没有止住,反而更加凄厉,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的小手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襟,指甲都泛了白。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声。林忠农浑身湿透、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脸上带着惊怒之色,喊道:“爹!娘!不好了!”
林大山从屋里快步走出,沉声道:“慌什么!慢慢说!”
林忠农喘着粗气,指着外面:“咱家……咱家地里出事了!东头那块、那块刚抽穗的稻田,不知被哪个天杀的家伙,半夜里给……给踩踏了一大片!秧苗都烂在地里了!”
“什么?!”林大山脸色骤变,林周氏也惊呆了。东头那块田,正是今年长势最好、寄托了全家最大希望的水田!
“还有!”林忠农咬牙切齿道,“我回来的路上,听村口王老栓说,他家……他家拴在河边吃草的那只半大的羊羔,昨晚……昨晚被什么东西咬死了!脖子上好大一个口子!王老栓说是野狗,可我看那伤口……不像!”
接连的坏消息,如同两道惊雷,炸响在林家小院上空。林周氏怀中的小锦鲤,哭声骤然停止,她抬起头,小脸上满是泪痕,眼神空洞而恐惧,小小的身子仍在不住地发抖。
林大山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暴起。他看向怀中异常反应的女儿,又想到地里被毁的庄稼和莫名死去的羊羔,一个可怕的念头清晰无比地浮现在脑海——这不是意外!这是报复!是冲着他林家来的!而且,极有可能就是冲着能“未卜先知”的女儿来的!对方是想先断他家的生计,制造恐慌,下一步……
一股寒意从林大山的脚底直窜头顶。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林忠农厉声道:“此事先不要声张!忠农,你去地里守着,别让人靠近破坏现场!勇武,跟我去王老栓家看看!文谦,你去请里正叔过来一趟!精诚,你看好家,护着你娘和弟弟妹妹!”
吩咐完毕,林大山深深看了一眼妻子怀中瑟瑟发抖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林勇武立刻提起棍棒跟上。
林周氏紧紧抱着女儿,看着丈夫和儿子们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怀中惊恐未消的小锦鲤,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她知道,风雨,真的来了。而这场风雨的目标,很可能就是她怀中年幼无辜的女儿。
小锦鲤依偎在母亲怀里,似乎耗尽了力气,沉沉睡去,只是睡梦中,小小的身子仍不时惊悸一下。
山雨欲来风满楼。田地被毁,牲畜暴死,女儿惊惧……这一连串的事件,如同暴风雨前沉闷的雷声,预示着更大的危机,正以惊人的速度,向林家小院逼近。
(第一百二十八章 风雨前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