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堤往建材店赶的路上，雨下得跟有人站在云端往下泼似的，风裹着雨珠砸在雨衣上，噼里啪啦响得像放鞭炮。张涛骑着二八大杠在前头，车把上挂着防汛指挥部李主任手写的物资清单，纸都被雨打湿了边角，黄雷跟在后面，裤腿卷到膝盖，胶鞋踩在水里溅起的泥点能甩到后背上，还不忘碎碎念：“那王老板昨天跟你耍横的时候多能耐，今天抱着雨衣往大堤上送的样子，跟犯错的小学生似的，咱这脸打得，比炖肉还香！”
张涛腾出一只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嘴角勾着笑：“他能主动出份力就好，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 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件事 —— 刚李主任说西堤有段坝体渗水，除了要调运水泥钢筋，还得加备 50 捆防水油布，店里现存的油布不够，得赶紧联系华丰厂补货。不过这事不用跟父亲张建国费口舌，自打昨天看到归置整齐的建材，父亲就没说过反对的话，反倒主动帮着清点货位。
俩人刚拐进县城主街，就看见个穿花衬衫的男人，正站在杂货店门口跟老板讨价还价，手里还捏着包饼干：“就这快过期的饼干，你还卖五毛？三毛！卖不卖？不卖我去别家了！” 杂货店老板皱着眉：“这饼干还有半个月才过期，三毛进都进不来，最少四毛五！”
花衬衫男人撇撇嘴：“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把日期改了，我看你就是想坑人！” 正吵着，瞥见张涛路过，突然提高嗓门：“哎，张老板，你给评评理，这老板卖过期饼干还卖这么贵，是不是黑心？”
张涛扫了眼饼干包装上的日期，确实还有半个月：“人家老板没坑你，这饼干没过期。再说了，现在雨下得大，物资运输不方便，老板能留着存货就不错了，你要是不想买，别在这儿耽误人家做生意。”
花衬衫男人脸一红，又强撑着嘴硬：“我就是随口说说，用你多管闲事？” 周围路过的人都看不过去，有人喊：“人家老板不容易，你不想买就走，别在这儿找茬！” 花衬衫男人被怼得没话说，灰溜溜地揣着口袋走了，杂货店老板赶紧朝张涛道谢：“涛子，还是你仗义，这要是让他闹下去，我生意都没法做了。” 张涛笑着摆手：“没事，您赶紧把物资收好吧，别被雨泡了。”
等张涛和黄雷到建材店时，王曼正拿着抹布擦货架上的水泥袋，见俩人回来，赶紧递过两条干毛巾：“快擦擦，身上都湿透了，别着凉。” 张建国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拿着个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通，抬头道：“刚跟华丰厂通了电话，他们说下午就能送 20 捆防水油布过来，还多送 5 捆当备用，运费也免了。”
黄雷凑到张涛身边，小声说：“叔今天咋这么痛快？昨天我还以为他要拦着你备货呢。” 张涛笑着说：“我爸比谁都明白，大堤要是垮了，咱这建材店也保不住，备物资就是保自己家。”
正说着，店里工人老周扛着一卷防水油布出来，差点撞到门框上，手里的油布掉在地上，溅了一身泥。老周拍着油布叹气：“这玩意儿咋这么沉，我这老腰都快扛不住了。” 小李从后面追出来，手里拿着个撬棍：“周哥你慢点，刚涛子还说让你别逞能，不行就叫我帮忙。”
老周瞪了他一眼：“我逞能？想当年我在生产队扛粮食，一次能扛两百斤，这点油布算啥！” 说着弯腰要去扛，脚下一滑，差点摔个屁股蹲，幸好小李眼疾手快扶住他。周围人都笑了，黄雷打趣道：“周哥，你这当年的本事，怕是都搁在饭桌上了，昨天吃炖肉你可是吃了三大碗！”
老周脸一红：“吃得多才有力气干活，你小子吃的也不少，还好意思说我！” 众人笑得更欢了，王曼从厨房端出一摞碗，里面盛着绿豆汤：“都别笑了，快来喝碗绿豆汤，解解暑，刚煮好的。”
大家围过来，捧着碗喝绿豆汤，小李喝得最快，碗底朝天还舔了舔：“曼姐你这绿豆汤熬得太好喝了，比我妈熬的还香，下次我跟你学学呗。” 王曼笑着说：“想学啊？那你得先帮我把院里的柴火劈了，我就教你。” 小李赶紧点头：“没问题，劈柴我最拿手，保证劈得又快又好！”
突然，门口传来刹车声，一辆绿色吉普车停在店门口，李主任从车上下来，雨衣都没来得及脱：“张涛！西堤渗水更严重了，急需 20 吨水泥，还有 10 捆防水油布，你这儿能马上装车不？”
张建国立马放下手里的算盘：“能！我早就让老周他们把水泥归置到门口了，叉车就在旁边，十分钟就能装完车。” 说着朝店里喊：“老周！小李！赶紧把水泥往车上装，动作快点！”
老周和小李放下碗，扛起撬棍就往水泥堆跑，黄雷也跟着帮忙，几人配合默契，叉车师傅熟练地叉起水泥垛，往货车上送。李主任看着忙得热火朝天的场面，忍不住感叹：“张涛，你这准备做得太足了，要是都像你这样，咱这防汛工作就好做了。”
张涛笑着说：“李主任您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大家都是楚江县人，大堤保住了，咱才能安心过日子。” 正说着，隔壁五金店的刘老板拎着两捆铁丝跑过来，满头大汗：“涛子！李主任！我这有两捆铁丝，加固油布能用得上，你们拿去用！”
李主任接过铁丝，高兴地说：“太好了！刘老板你真是雪中送炭，我代表防汛指挥部谢谢你！” 刘老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谢啥，我昨天还说涛子瞎忙活，现在才知道，是我糊涂，这大堤要是垮了，我这五金店也得淹了，出份力是应该的。”
周围路过的人，看见店里在给大堤送物资，也都主动过来帮忙，有个卖水果的大爷，把三轮车停在门口，帮着递工具；还有个年轻媳妇，抱着刚买的馒头，分给大家当干粮。张涛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暖暖的，觉得再大的雨，再大的困难，只要大家齐心，都能扛过去。
没过十分钟，20 吨水泥和 10 捆防水油布就装完车了，李主任握着张建国的手：“老张，太谢谢你了，要是每个商户都像你们家这样，咱这防汛就有底气了。” 张建国摆摆手：“应该的，李主任你快去大堤吧，别耽误了时间。”
李主任点点头，上了吉普车，临走前还朝张涛喊：“涛子，要是还需要物资，我再跟你联系！” 吉普车冒着雨，朝西堤方向驶去，留下一串泥水。
刘老板看着车走远，对张涛说：“涛子，我回去把店里的铁锹和镐头都整理整理，要是大堤需要，随时来拿。” 张涛笑着说：“谢谢刘叔，我记着了，要是需要我肯定跟你说。”
老周擦着汗走过来：“老板，刚装完车，我这腰有点疼，能不能歇会儿？” 张涛拍了拍他的肩膀：“歇，必须歇，曼姐刚煮了绿豆汤，再给你盛一碗，多喝点。” 老周乐了：“还是老板疼我，我这就去喝。”
小李跑过来说：“老板，我刚才看见杂货店的王老板，正往大堤上送雨衣呢，嘴里还念叨着，要跟咱学习，多献份力。” 张涛笑着说：“这就对了，大家一起出力，大堤才能保住。”
张建国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露出笑容：“涛子，你做得对，当初我还担心你备货太多占资金，现在看来，这些物资不仅能帮大堤，还能让大家团结起来，值了。” 张涛点点头：“爸，接下来咱还得再备点物资，万一后面需要转移居民，饼干和瓶装水也不能少。” 张建国立马同意：“行，我下午去跟华丰厂再订点水泥和防水油布，你去采购饼干和瓶装水，咱分工合作。”
王曼走过来说：“我去通知客户，让他们也多备点物资，特别是住在大堤附近的，提前做好准备。” 张涛笑着说：“妈你想得真周到，那就麻烦你了。”
正说着，刚才那个穿花衬衫的男人又回来了，手里拎着两箱方便面，脸红红的走到张涛跟前：“张老板，刚才是我不对，这两箱方便面，你们拿去给大堤上的人吃吧，就算我一点心意。”
张涛接过方便面，笑着说：“以后多体谅体谅做生意的不容易，大家都是为了过日子。” 花衬衫男人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还主动帮着把方便面搬到物资堆旁，才撑着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