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西城的竹篱笆,张涛就被 “叮叮当当” 的敲击声吵醒。他扒着窗缝往外看,黄雷骑着二八大杠,车把上绑着个铁皮工具箱,车后座还载着半袋水泥钉,车铃 “叮铃铃” 响个不停,老远就喊:“涛涛!王师傅说今天能装窗框,让咱们去验材料!”
张涛套上蓝布褂子往外跑,刚到门口就撞进个硬邦邦的怀里 —— 刘建军抱着个鼓鼓的布袋,袋口露出半截生锈的铁铲,脸上沾着黄泥,活像刚从地里刨出来的红薯:“涛涛!我昨天去西关老院子了!王大爷说老秀才家的墙根下埋着‘金元宝’,我挖了半宿,挖到这个!” 他掏出个黑糊糊的物件,上面还挂着泥土,仔细一看,竟是个掉了底的酱油瓶,瓶身上还印着 “楚江酱油厂” 的红字。
“建军哥,你这是把老张家的酱油窖给挖了?” 张涛强忍着笑,指尖戳了戳酱油瓶,还能闻到淡淡的酱香味。刘建军愣了愣,赶紧把酱油瓶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眉头皱成一团:“咋是酱油味?王大爷说金元宝有‘土腥味’,这咋是‘酱腥味’?” 他说着就要往布袋里塞,结果没拿稳,酱油瓶 “哐当” 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里面还滚出颗发霉的黄豆。
黄雷笑得直不起腰,车把都晃了:“建军哥,你这是挖着人家的下酒菜了!再挖下去,该挖到老李家的咸菜缸了!” 刘建军脸涨得通红,把铁铲往布袋里一塞,嘴硬道:“我再去挖!肯定能挖到金元宝!” 说着就往西关方向跑,布袋里的铁铲 “哗啦” 响,活像个移动的废品堆。
张涛和黄雷骑着车往西城赶,路上还能看到早起的小贩推着三轮车,车上的油条冒着热气,豆浆桶 “咕嘟” 响。路过供销社时,看见老周蹲在门口看报纸,报纸上还印着 “楚江市商业区规划” 的标题,老周见了张涛,赶紧招手:“涛涛,你爸昨天跟我念叨,说商铺装修要花不少钱,是不是手头紧?我这儿还有五千块,要是需要就拿去!”
张涛心里一暖。老周以前总跟张建国比工资,现在见他们家日子好起来,倒也实在。他笑着摆手:“周叔,不用,银行的贷款够了,等商铺租出去,给您留间最好的摊位!” 老周眼睛一亮,赶紧把报纸叠好揣进兜里:“那我可等着!我儿子想卖磁带,正好缺个摊位!”
西城的商铺已搭起了框架,加气混凝土砌块堆在墙角,上面还印着 “楚江砖厂” 的蓝字。老王头正指挥着师傅们装窗框,铝合金窗框在晨光下泛着冷光。张建国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卷尺,反复测量窗框的尺寸,中山装的袖口都磨起了毛:“王师傅,这窗框再往左挪两公分,不然跟隔壁的门对不上,看着别扭。”
老王头放下手里的锤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张科员,这尺寸是按图纸来的,挪了就得重新打孔,耽误工期。再说,租户以后装卷帘门,对不对齐没影响。” 他说着就要让师傅继续干活,张建国却拦在前面,语气带着固执:“不行,必须对齐!我在单位管后勤,最讲究整齐,要是歪了,别人该说我办事不牢靠了。”
张涛凑过去,从兜里掏出张画着草图的纸:“爸,王师傅说得对,窗框不用对齐,但咱们可以在两门之间装个宣传栏,贴点商铺招租信息,还能挂个红灯笼,看着喜庆,租户也愿意来。” 他指着草图上的红灯笼,“楚江市百货大楼门口就挂这个,过年的时候特别热闹,能吸引不少人。”
张建国接过草图,仔细看了看,眉头渐渐舒展开:“还是涛涛想得周到。行,听你的,不挪窗框了,装宣传栏。” 老王头松了口气,赶紧让师傅们继续干活,嘴里还念叨:“还是小涛有主意,比你这老顽固灵活多了。” 张建国脸一红,没反驳,只是蹲在旁边帮忙递钉子,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正忙着,远处传来 “嘀嘀” 的汽车喇叭声,一辆黑色桑塔纳停在篱笆外,王坤穿着件黑色皮夹克,手里拿着个文件夹,从车上下来,皮鞋踩在碎石子路上,发出 “咯吱” 响:“张科员,听说你们没办‘施工许可证’?我刚从城建局回来,他们说没证施工要罚款,还得停工!”
张建国的脸瞬间白了,赶紧站起来:“不可能!我上周就去城建局问了,他们说建商铺不用办施工许可证。” 他说着王坤嘴角带着嘲讽:“张科员,你怕是没问清楚吧?城建局新出的规定,临街商铺装修都要办,不然就是违规。我可是为了你好,不然等会儿执法队来了,不仅要罚款,还得把刚装的窗框拆了。”
周围的师傅们都停了手里的活,看着他们。黄雷爸攥着手里的锤子,脸色涨得通红,就要上前理论,被张涛拉住了。张涛走到王坤面前,仰着小脸问:“王老板,你说的新规定,能给我们看看文件吗?我昨天用 bp 机呼了城建局的李科长,他说没这规定,还让我们有问题直接找他。” 他掏出 bp 机,上面还存着李科长的呼号,数字清晰可见。
王坤的脸瞬间僵住,眼神闪烁:“我……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可能记错了。” 他赶紧收起文件夹,转身就要上车,结果没留神,被地上的钢筋绊倒,“哎哟” 一声摔在地上,手里的文件夹飞了出去,里面掉出几张纸,上面写着 “西城商铺产权查询”,还有张纸条,上面是个电话号码,备注着 “刘股长”。
张涛瞥了眼纸条,心里记下号码 —— 看来王坤在打听商铺的产权,还想通过关系搞小动作,得提前提防。黄雷忍不住笑出声:“王老板,你这是着急去给执法队通风报信吗?怎么还摔了?” 王坤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狠狠瞪了黄雷一眼,钻进车里,汽车 “突突” 地开走了,还溅起一地碎石子。
等王坤走了,张建国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多亏了涛涛,不然今天还真要被他唬住。” 老王头也笑着说:“这王老板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咱们抓紧干活,早点完工,让他没机会捣乱。”
中午,王曼提着饭盒过来,里面装着米饭和炒青菜,还有几块红烧肉,油汪汪的,看着就香。她把饭盒递给张建国,又拿出个布包,里面是刚算好的账:“装修款花了三万二,还剩六万八,砖厂刚才来电,说剩下的加气混凝土砌块明天就能送过来。对了,你单位的李主任刚才来电话,问你下午去不去上班,说有个会要开。”
张建国接过饭盒,却没胃口,扒了两口饭就放下了:“我这几天总请假,李主任肯定有意见。要是再请假,怕是要被处分。” 他看着眼前的商铺,眼神里满是纠结 —— 一边是干了十几年的铁饭碗,稳定又体面;一边是儿子规划的未来,商铺租金比工资高,还能有更多时间陪家人,但风险也大。
张涛看出了父亲的心思,坐在他旁边,捡起块小石子,在地上画着:“爸,你算笔账。你一个月工资三百五,一年就是四千二。咱们这三套商铺,每套每月租一千五,三套就是四千五,比你一年的工资还多。而且你在单位上班,天天加班,还顾不上家,妈一个人又要管账,又要照顾外婆,多累啊。要是你辞职了,咱们一起打理商铺,还能经常去看外婆,周末带她去楚江市玩,不好吗?”
王曼也坐在旁边,轻声说:“建国,我也觉得涛涛说得对。咱们现在有存款,有商铺,就算以后有什么事,也能扛过去。你在单位干了这么多年,也该歇歇了,多陪陪家人。” 她掏出块手帕,擦了擦张建国的嘴角,“你看你,饭都没吃几口,再这么下去,身体该垮了。”
张建国看着儿子和妻子,心里的纠结渐渐消散。他放下饭盒,攥紧拳头:“行!我明天就去辞职!咱们一起打理商铺,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张涛心里一暖,知道父亲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 这不仅是放弃铁饭碗,更是对他的信任,是家族布局的重要一步。他夹了块红烧肉给父亲:“爸,快吃吧,肉都凉了。吃完咱们去西关老院子,看看能不能找到上次说的宝贝。”
下午,他们一行人往西关老院子走。老院子在旧货市场后面,都是些低矮的土坯房,墙根下还堆着去年的玉米秆,有的房子门上还挂着把生锈的铁锁。刘建军早就等在那儿,手里拿着个破罗盘,正对着一间房子比划:“涛涛!我打听了,这就是老秀才家!王大爷说他以前见过老秀才家有个青花瓷瓶,上面画着花,可好看了!”
张涛走过去,看着房子门上的铁锁,锁上都长了锈,显然很久没人住了。旁边住着个老奶奶,正坐在门口纳鞋底,看见他们,笑着问:“你们是来打听老周家的吧?老周前年就搬走了,搬去汉市了,走的时候扔了不少旧东西,都被收废品的捡走了。”
张涛心里一沉,难道青花瓷瓶被收废品的捡走了?他赶紧问:“老奶奶,您知道老周扔了些什么吗?有没有个青花瓷瓶?” 老奶奶想了想,摇了摇头:“没见过瓷瓶,倒是有个破罐子,上面画着些看不懂的图案,被收废品的老张捡走了,说要当花盆用。”
刘建军眼睛一亮,拉着张涛就往废品站跑:“涛涛!咱们去找老张!肯定能找到破罐子!说不定就是青花瓷瓶!” 废品站在老院子后面,里面堆着各种破铜烂铁,还有不少旧家具,老张正蹲在地上分类废品,看见他们,笑着问:“你们是来卖废品的?”
刘建军赶紧问:“老张,你是不是从老秀才家捡了个破罐子?上面画着花的!” 老张想了想,指着角落里的一堆花盆:“哦,你说那个啊,在那儿呢,我当花盆种了仙人掌,长得还挺好。”
张涛走过去,看见那个破罐子 —— 罐身是青花色,上面画着缠枝莲图案,虽然有几道裂纹,釉色也有些磨损,但看着像是清代的民窑瓷瓶,跟他前世在鉴宝节目上看到的很像!他心里一阵激动,表面却不动声色:“老张,这个花盆我们挺喜欢的,能不能卖给我们?我们给你五十块。”
老张愣了愣,笑着说:“一个破罐子,不值这么多钱,你们要是喜欢,拿十块就行。” 张涛赶紧掏出十块递过去,小心翼翼地把仙人掌移出来,抱着罐子,心里盘算着 —— 这个瓷瓶要是拿到北京的拍卖行,最少能卖几万块,是个不小的收获,也为后面的古董捡漏埋下了伏笔。
张建国凑过来看了看罐子,皱着眉:“这就是个破罐子,哪是什么青花瓷瓶?涛涛,你是不是看走眼了?” 张涛笑着说:“这罐子看着普通,其实是老物件,以后能值不少钱。等咱们去北京,找专家鉴定一下,你就知道了。”
正说着,张建国的 bp 机响了,是单位的李主任呼来的:“速回单位,有急事。” 张建国心里一紧,以为是辞职的事出了变故,赶紧跟他们告别,往单位跑。张涛看着父亲的背影,心里有些担心 —— 希望不是王坤在背后搞小动作。
傍晚,他们往家走,刘建军还在念叨着破罐子:“要是这罐子不值钱,咱们岂不是亏了?早知道还不如去挖金元宝。” 黄雷笑着说:“建军哥,你就别惦记金元宝了,涛涛的眼光准,肯定不会错。” 王曼也笑着说:“就算不值钱,当个花盆也好看,咱们家正好缺个花盆。”
回到家,张建国还没回来,王曼有些担心:“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要不要去单位看看?” 张涛安慰道:“妈,别担心,可能是李主任挽留我爸,毕竟我爸在单位干了这么多年,是老员工了。”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张建国的声音,还带着笑意:“我回来了!” 他走进来,手里拿着个信封,脸上满是笑容:“李主任听说我要辞职,还挺舍不得,说要是以后想回去,随时欢迎。还给了我五百块慰问金,说是感谢我这么多年的工作。” 他打开信封,里面是五张一百块的纸币,崭新的。
王曼松了口气,笑着说:“没想到李主任还挺通情达理。” 张涛也笑着说:“这说明爸在单位的口碑好,以后咱们要是有需要,说不定还能找他帮忙。”
晚上,他们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星星,张建国给大家讲着单位的趣事,王曼织着毛衣,黄雷和刘建军在旁边玩着四驱车,“天皇巨星” 在地上跑着,引得刘建军阵阵惊叹:“这小车跑得真快!比我那‘金元宝’值钱多了!”
张涛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暖暖的。商铺装修顺利,父亲辞职成功,还找到了疑似清代的瓷瓶,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他也没放松警惕 —— 王坤还在打听商铺的产权,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得提前准备;还有老秀才家的青花瓷瓶,虽然找到了个破罐子,但说不定还有其他宝贝,得继续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