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再次睁开眼时,鼻尖萦绕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混杂着淡淡的檀香,与实验室里消毒水的味道截然不同。她想抬手揉一揉发胀的太阳穴,却发现手臂沉重得像是灌了铅,稍一用力,便牵扯得胸口一阵钝痛。
“姑娘,您醒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晚星转动僵硬的脖颈,看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粗布襦裙的小姑娘正端着药碗站在床边,眼里满是惊喜。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还有这身触感粗糙却明显是古代形制的衣服,让林晚星心头一沉。她记得自己正在博物馆修复一尊唐代的银质发簪,忽然头顶的吊灯坠落,刺眼的白光过后,便是眼前的景象。
“我……这是在哪里?”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
“姑娘,这里是靖王府的偏院呀。”小姑娘放下药碗,伸手想扶她,“您前些日子落水,昏迷了三天三夜,可把奴婢们吓坏了。”
靖王府?落水?林晚星脑中一片混乱,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原主也叫沈清辞,是户部侍郎的庶女,因嫡姐不愿嫁给传闻中残暴嗜杀、克死两任王妃的靖王萧彻,便被父亲当作替罪羊,强行塞进了花轿,新婚之夜便被萧彻冷待,最后在花园湖边“意外”落水。
原来,她穿越了,穿成了这个在古代活不过三集的苦命庶女。
林晚星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是原主那个逆来顺受的软柿子,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文物修复师,她最擅长的就是在破碎中寻找生机,在绝境中谋求平衡。既然占了这具身体,她就不能重蹈原主的覆辙。
接下来的日子,林晚星一边调养身体,一边暗中观察靖王府的情况。萧彻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性情冷冽,喜怒无常,府中下人对他敬若神明,更带着几分畏惧。他从未踏足过这个偏院,仿佛这里住着的不是他的王妃,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林晚星并不在意,她乐得清静,每日除了喝药休养,便是凭着记忆,用院子里现有的材料做点小东西——用晒干的艾草编织驱蚊包,用竹片做简易的书签,甚至还改造了院里的水井,加装了一个省力的轱辘。这些在现代再普通不过的小发明,却让照顾她的丫鬟春桃惊为天人。
“王妃,您太厉害了!这轱辘一装,打水都不用费劲儿了!”春桃一边试着重物,一边兴奋地说道。
林晚星笑了笑,没有解释。她知道,在这个时代,一点点超出常规的能力,或许就能成为她安身立命的资本。
变故发生在一个月后。萧彻在朝堂上遭人暗算,被一支淬了毒的弩箭射伤了左肩,回到府中时,已是血流不止,昏迷不醒。府中太医束手无策,说毒素已侵入经脉,只能听天由命。
府中上下人心惶惶,不少人已经开始为自己谋划后路。林晚星得知消息后,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去看看。她不是圣母,但萧彻是这靖王府的主人,他若出事,府中乱起来,她这个无依无靠的“王妃”,下场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来到萧彻的寝殿,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林晚星强忍着不适,走到床边。昏暗中,她第一次看清了萧彻的模样——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即使在昏迷中,也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只是此刻,他脸色苍白如纸,唇瓣毫无血色,左肩的伤口还在不断渗出血迹,沾染了大片锦被。
“太医,王爷的毒可有解法?”林晚星看向一旁束手无策的太医。
老太医叹了口气:“回王妃,此毒名为‘牵机’,无解。只能用金针暂时封住经脉,延缓毒发,可终究……”
林晚星皱起眉头,“牵机毒”她倒是在古籍中见过记载,是一种烈性毒药,发作时全身抽搐,痛苦不堪。但她记得,有一种罕见的草药“七星草”,可以解此毒。只是这种草药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采摘极为困难,且鲜少有人知晓其药性。
“太医,我或许有办法。”林晚星沉声道,“但需要您配合我。”
老太医半信半疑,却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点了点头。
林晚星立刻让人备好笔墨纸砚,凭着记忆画出七星草的模样,又写下采摘的注意事项和熬制方法,交给萧彻最信任的护卫秦风,让他带人连夜去城外的断魂崖寻找。同时,她让太医用金针封住萧彻的经脉,自己则留在寝殿,亲自照顾。
接下来的三天三夜,林晚星几乎没有合眼。她按时给萧彻擦拭身体,更换染血的绷带,喂他喝稀释的解毒汤药(太医根据她的配方临时调制的过渡药),甚至在他毒发抽搐时,紧紧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抚。
萧彻偶尔会清醒片刻,朦胧中,他总能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守在床边,那双眼睛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温柔。他记得这个王妃,新婚之夜他故意冷落她,甚至出言羞辱,可她却没有像前两任王妃那样哭闹或怨恨,如今竟还不顾危险,为他寻找解药。
第四天清晨,秦风带着一身伤痕和几株带着露水的七星草回来了。林晚星立刻按照配方熬制解药,亲自喂萧彻服下。看着他喝下解药后,脸色渐渐有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平稳下来,林晚星这才松了口气,疲惫地靠在床边睡着了。
萧彻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女子恬静的睡颜上,她的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嘴角却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他忽然发现,这个被他忽视了许久的王妃,竟有着这样干净而动人的模样。
他动了动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林晚星立刻惊醒,看到萧彻醒了,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萧彻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邃,带着探究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为什么救我?”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却依旧带着惯有的冷冽。
林晚星愣了一下,随即坦然道:“王爷是靖王府的主人,您若出事,府中上下都会受牵连,我自然也不能独善其身。”她没有说那些多余的话,在这个陌生的时代,过多的深情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萧彻看着她眼底的坦荡,心中微动。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却又不全是。这几天的照顾,她眼中的担忧和疲惫,并非伪装。
从那天起,萧彻变了。他不再对林晚星视而不见,会主动让她搬到主院居住,会在朝堂回来后,陪她在院子里散步,听她讲那些奇奇怪怪的“见闻”(林晚星改编的现代故事)。他发现,这个王妃和他认识的所有女子都不同,她聪慧、独立、坚韧,有着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偶尔还会说出一些让他耳目一新的见解。
林晚星也渐渐发现,萧彻并非传闻中那般残暴。他冷冽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孤独而脆弱的心。他的童年充满了不幸,母亲早逝,父亲不疼,在宫中步步为营,才换来如今的地位。他之所以对人冷漠,不过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
两人的关系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逐渐升温。萧彻会记得她不吃香菜,会在她看书时默默为她披上外衣,会在她被府中老嬷嬷刁难时,毫不犹豫地为她撑腰。而林晚星,也会在他处理公务到深夜时,为他准备一碗温热的莲子羹,会在他因往事烦恼时,轻声开导他,会在他受伤时,不顾危险地陪在他身边。
他们的情意,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却在柴米油盐的琐碎和风雨同舟的考验中,愈发深厚。
然而,好景不长。萧彻的政敌——三皇子萧煜,一直视他为眼中钉,得知萧彻痊愈,且与王妃感情和睦,便又心生毒计。他抓住沈清辞(林晚星)是庶女、且“克死”两任王妃的由头,在朝堂上弹劾萧彻,说他宠信妖女,有违纲常,并暗中联合户部侍郎(原主的父亲),企图逼萧彻休妻。
户部侍郎本就对萧彻心存忌惮,又被三皇子许以高官厚禄,便立刻倒戈,在大殿上哭诉,说沈清辞性情顽劣,不堪为妃,请求陛下允许萧彻休妻,另娶名门闺秀。
皇帝本就对萧彻的权势有所忌惮,闻言便下旨,让萧彻好生管教王妃,若再出“幺蛾子”,便废黜其王妃之位。
消息传回靖王府,林晚星心中微凉。她知道,这场风波,终究是冲她来的。她看着萧彻阴沉的脸色,轻声道:“王爷,或许……我们本就不该在一起。”
萧彻猛地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清辞,我说过,你是我的王妃,这辈子都是。谁也不能让我休了你。”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林晚星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心中一暖,所有的不安都烟消云散。
为了保护林晚星,萧彻开始主动出击。他收集了三皇子和户部侍郎勾结的证据,在一次朝会上,当众揭露了他们的阴谋。三皇子被削去兵权,贬为庶人,户部侍郎也被罢官抄家。
这场风波,以萧彻的胜利告终。但林晚星知道,经此一事,他们的处境更加艰难。皇帝对萧彻的猜忌更深,朝中的反对势力也并未完全清除。
不久后,边境告急,匈奴大举入侵,朝廷急需派人出征。皇帝毫不犹豫地任命萧彻为大将军,领兵出征。这无疑是将萧彻推向了险境——边境苦寒,匈奴凶悍,且朝中有人暗中克扣军饷,想要置他于死地。
出征前夜,月色如水。萧彻紧紧抱着林晚星,在她耳边低语:“清辞,等我回来。回来之后,我便向陛下请旨,带你远离这京城的是非之地,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林晚星靠在他的怀里,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她知道,此去凶险,生死未卜。但她没有阻止他,她懂他的抱负,懂他的责任。“萧彻,我等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她抬起头,吻上他的唇,这个吻,带着不舍,带着眷恋,带着生死相依的决心。
萧彻出征后,林晚星独自守在靖王府。她一面打理府中事务,安抚人心,一面暗中联系秦风留在京城的人手,收集朝中动态,为萧彻提供情报支持。她还利用自己的知识,改良了军中的急救包和简易的防御工事图纸,让人快马加鞭送到边境。
日子一天天过去,前线的消息时好时坏。有时传来捷报,林晚星会欣喜若狂;有时传来萧彻受伤的消息,她会彻夜难眠,默默为他祈祷。
半年后,边境传来大胜的消息,匈奴被击退,萧彻即将班师回朝。林晚星满心欢喜,精心准备着迎接他的归来。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等着她。三皇子的余党不甘心失败,买通了萧彻身边的一个护卫,在他回京的路上,再次对他下了毒。这一次,是无解的“七日散”,中毒者七日之内便会毒发身亡,且死状凄惨。
萧彻得知自己中毒后,没有声张,只是加快了回京的脚步。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死前,确保林晚星的安全。
当萧彻回到靖王府时,脸色苍白如纸,脚步虚浮。林晚星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连忙上前扶住他:“萧彻,你怎么了?”
萧彻勉强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清辞,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他没有告诉她真相,只是趁着自己还有力气,将早已准备好的密函交给心腹,让他在自己死后,护送林晚星离开京城,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过安稳的日子。他还写下了一封休书,放在怀中,想着若是自己撑不下去,便让她拿着休书,重新开始,不必为他守寡。
林晚星虽然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只是悉心照顾他。她发现,萧彻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她遍寻名医,却都束手无策。
直到第五天,萧彻在一次昏迷后,再也没有醒来。林晚星疯了一般地摇晃着他,泪水汹涌而出:“萧彻,你醒醒!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去山清水秀的地方,你不能食言!”
就在她绝望之际,萧彻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着泪流满面的林晚星,眼中满是不舍和愧疚:“清辞,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了。”他从怀中掏出那封休书,“拿着它,找一个好人家,好好活下去。”
林晚星一把将休书撕得粉碎,泪水模糊了视线:“萧彻,我不要休书!我只要你!你醒醒,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
萧彻摇了摇头,虚弱地说:“没有办法了……清辞,能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谢谢你……给了我温暖,让我知道,原来这世间,还有值得留恋的东西。”他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却在半空中无力地垂下。
“萧彻!”林晚星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紧紧抱住他冰冷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将他留住。
那一夜,靖王府灯火通明,却一片死寂。林晚星抱着萧彻的尸体,坐了一整夜,泪水流干了,声音也嘶哑了。
第二天,林晚星没有按照萧彻的安排离开。她穿上了他最喜欢的那套红色衣裙,将他的灵堂布置得庄严肃穆。她以靖王妃的身份,主持了萧彻的葬礼,接受着百官的吊唁。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让人心疼。
葬礼结束后,林晚星回到了他们曾经居住的主院。院子里的花还在开着,就像他们初见时那样。她走到窗边,拿起萧彻曾经用过的毛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星落靖朝,此生不负。”
她没有选择离开,而是留在了靖王府。她接手了萧彻留下的势力,打理着他的产业,用自己的智慧和能力,守护着他曾经守护的一切。她终身未再嫁,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经营靖王府和帮助百姓上。
多年后,京城流传着一个传说,说靖王府的王妃是一位神仙下凡,聪慧善良,造福了一方百姓。有人说,她一直在等靖王回来,等了一辈子。
直到白发苍苍,林晚星依旧会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看着远方,仿佛在等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的手中,始终握着一支银质发簪,那是她穿越而来时,随身携带的唯一物品,也是萧彻曾经为她亲手戴上的发簪。
“萧彻,我没有食言,我一直在等你。”她轻声呢喃,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这辈子,能遇到你,我也没有遗憾了。”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远处的天空,一颗星星悄然亮起,像是他的眼眸,温柔地注视着她,跨越了时空,跨越了生死,永远陪伴着她。
这份穿越千年的爱恋,没有圆满的结局,却在岁月的沉淀中,愈发真挚动人。它告诉我们,有些人,一旦遇见,便是一生;有些爱,一旦开始,便至死不渝。即使阴阳相隔,那份深情,也会化作天上的星辰,永远照耀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