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醒来,胸口的剧痛让他猛咳几声,呛出的血沫模糊了视线。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泥土的腥气,耳边是杂乱的哭喊与兵刃交击的脆响——这绝不是他负责监工的跨海大桥施工现场。
他费力地撑起身子,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泥泞的荒地上,身上穿着破烂不堪的粗麻布短打,而非熟悉的工装。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残肢断臂散落各处,几匹无主的战马低着头啃食着路边的枯草,远处的村落冒着滚滚黑烟,火光染红了半边天。
“这是……哪儿?”林辰脑子发懵,现代社会的记忆还停留在桥梁支架坍塌的瞬间,他作为总工程师,第一时间冲上去疏散工人,随后便被坠落的钢材砸中,再睁眼就是这般炼狱景象。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粗鄙的喝骂:“那小子,还活着?正好抓去当苦力!”
林辰抬头,只见三个穿着破烂盔甲、手持钢刀的乱兵正骑着马朝他冲来。他心脏骤缩,作为一个现代工程师,他从未经历过这种生死瞬间,但本能的求生欲让他立刻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旁边一截断裂的树干和几根坚韧的藤蔓上。
千钧一发之际,林辰猛地扑到树干后,手脚麻利地用藤蔓在树干间缠绕出一个简单的绊马索。为首的乱兵收势不及,战马被藤蔓绊倒,骑手摔在泥地里摔得龇牙咧嘴。另外两个乱兵见状大怒,翻身下马持刀扑来。
林辰没有硬拼,借着地形绕着树木躲闪,同时抓起地上的石块精准砸向乱兵的膝盖和手腕。他虽无武艺,却深谙力学原理,每一次撞击都落在对方最脆弱的关节处。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一道白色身影突然从斜刺里冲出,剑光一闪,两个乱兵惨叫着倒地。
林辰喘着粗气抬头,只见那是个身着白色劲装的女子,长发束成高马尾,手持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脸上沾着少许血点,却难掩眉眼间的英气。她收剑入鞘,居高临下地看着林辰,语气警惕:“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
“我……我叫林辰,醒来就在这儿了。”林辰如实回答,看着女子腰间悬挂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苏”字,“多谢姑娘相救,不知姑娘芳名?”
“苏清鸢。”女子言简意赅,目光扫过周围的尸体,眉头紧锁,“此处危险,尽快离开。”说完便转身要走,却突然踉跄了一下,捂住了左臂——那里的衣袖已经被鲜血浸透。
林辰见状立刻上前:“你受伤了!我帮你处理一下,否则会感染的。”不等苏清鸢拒绝,他已经快速脱下自己的粗布短打,撕成布条,又从旁边的灌木丛里找出几株叶片肥厚的蒲公英和马齿苋。“这些能止血消炎,先应急。”
苏清鸢本想拒绝,但看着林辰熟练的动作和笃定的眼神,竟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林辰小心翼翼地帮她解开衣袖,伤口不算太深却很长,是刀划所致。他将草药嚼烂敷在伤口上,再用布条仔细包扎好,力道适中,既能止血又不勒得太紧。
“你懂医术?”苏清鸢有些意外,眼前这个男子衣着普通,举手投足却不像寻常农户。
“略懂些急救知识。”林辰含糊带过,总不能说这是现代的基础野外生存常识。
此时,远处又传来了乱兵的呼喊声。苏清鸢脸色一变:“是追杀我的人,跟我走!”她拉着林辰的手腕,快步朝着山林的方向跑去。林辰只觉她的手纤细却有力,掌心带着薄茧,显然是常年握剑之人。
两人在山林里跑了半个多时辰,直到听不到追兵的声音才停下。苏清鸢靠在树干上喘息,脸色因失血而有些苍白。林辰则四处打量,很快找到了一处背风的山洞,又捡来干草铺在地上:“先在这里落脚吧,夜里山林凉,我去捡些柴火。”
等林辰抱着柴火回来,苏清鸢已经靠在山洞角落闭目养神,长剑放在手边,时刻保持着警惕。林辰点燃柴火,跳动的火光映亮了两人的脸庞,山洞里顿时暖和了许多。他从怀里摸出刚才顺手带的几个野果,递了两个给苏清鸢:“先垫垫肚子,明天再想办法找吃的。”
苏清鸢接过野果,沉默着咬了一口。山洞里一时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那些乱兵,是冲着我来的。我爹是镇国将军苏毅,上个月被构陷通敌叛国,满门抄斩,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林辰心中一震,难怪她身手不凡,又被人追杀。他看着苏清鸢眼中压抑的悲痛,轻声安慰:“总会有机会沉冤得雪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苏清鸢抬眸看他,火光中,男子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惧意,也没有觊觎或轻视。这让她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动了些。这些天,她一路逃亡,见惯了人性的贪婪与冷漠,林辰是第一个不带目的帮她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一同在山林里求生。林辰凭借现代的生存知识,总能找到可食用的野菜野果,还能用简单的工具制作陷阱捕捉小型猎物。他用藤蔓和树枝搭建了更稳固的床铺,又在山洞入口设置了预警陷阱,让苏清鸢能安心休息。
苏清鸢则教林辰辨认草药和防身术,闲暇时,她会说起京城的事,说起父亲的英勇,说起朝堂的黑暗。林辰静静听着,偶尔会从现代的角度提出一些看法,总能给苏清鸢新的启发。
这天,两人猎杀了一只山鹿,林辰用石头垒起简易的灶台,烤着鹿肉。苏清鸢看着他熟练地翻动鹿肉,撒上从山里找到的野茴香,忍不住问:“林辰,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的那些本事,不像普通人会的。”
林辰顿了顿,知道瞒不住一辈子。他避开穿越的细节,只说自己曾游历四方,学过些杂学和工程技艺。苏清鸢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再追问。鹿肉烤好后,香气四溢,两人分食着,这是苏清鸢逃亡以来吃得最安稳的一顿饭。
夜里,山林里传来野兽的嚎叫,苏清鸢下意识地靠近了林辰。林辰察觉到她的紧张,将柴火拨得更旺了些,轻声说:“别怕,有我在。”苏清鸢靠在他身边,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心中第一次有了安全感。她悄悄抬头,看着林辰棱角分明的侧脸,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半个月后,两人觉得山林里并非长久之计,决定下山寻找安身之所。他们一路南下,来到一个名为青溪镇的小镇。小镇虽不大,却因地处偏僻,暂时没有受到战乱的波及,还算安宁。
两人身上身无分文,林辰便想起用自己的老本行赚钱。他发现小镇的石桥年久失修,每逢雨季就会被洪水冲毁,于是找到镇长,提出愿意重修石桥,只需镇长提供材料和食宿。
镇长正愁石桥的事,见林辰说得头头是道,便答应了。林辰画出详细的石桥设计图,采用拱桥结构,既节省材料又坚固耐用。施工时,他教村民们使用杠杆原理搬运巨石,用石灰、沙子和碎石混合制成简易混凝土加固桥基。
苏清鸢则帮着照料工人的饮食,偶尔也会帮着搬运轻便的材料。她看着林辰指挥若定的样子,眼中满是钦佩。以前在京城,她见惯了文武百官,却从未见过像林辰这样的人,没有功名在身,却能用自己的本事让所有人信服。
石桥修建期间,林辰还帮小镇设计了排水系统,解决了雨季积水的问题。村民们对他感激不已,常常送些粮食和蔬菜到他们的住处。两人的日子渐渐安定下来,相处也越发自然。
一天傍晚,两人坐在未完工的石桥上看夕阳。苏清鸢忽然说:“林辰,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死在乱兵手里了。”
“我们是互相扶持。”林辰看着她,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脸上,柔和了她英气的眉眼,“清鸢,等石桥修好,我们就在这里定居好不好?远离战乱,安稳度日。”
苏清鸢心中一动,她何尝不想安稳度日?可父亲的冤屈还未洗刷,她不能就这么放弃。她低下头,声音带着愧疚:“对不起,林辰。我不能一直留在这里,我必须找到证据,为我爹和苏家平反。”
林辰沉默了片刻,伸手握住她的手:“我知道。那我陪你一起去。不管是平反冤屈,还是面对危险,我们都一起面对。”
苏清鸢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与动容,泪水不自觉地滑落。她用力点头,紧紧回握住林辰的手。夕阳下,两人的身影依偎在一起,约定了彼此的未来。
石桥修好后,两人辞别了镇长和村民,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乔装打扮,苏清鸢换上了男装,成了林辰的“随从”。一路上,他们听说大靖的局势越发混乱,叛军四起,皇帝昏庸无能,奸臣当道。
快到京城时,他们遇到了一支溃败的官兵,为首的竟是苏毅的旧部赵副将。赵副将见到苏清鸢,又惊又喜,当即表示愿意召集旧部,协助她平反冤屈。林辰建议他们先找个根据地,积蓄力量,再伺机而动。
众人来到苏毅以前的一处练兵场,这里地处隐蔽,易守难攻。林辰亲自设计防御工事,加固城墙,挖掘护城河,还制造了投石机、连弩等武器。苏清鸢则负责训练士兵,整顿军纪。在两人的配合下,练兵场渐渐成了一处坚固的堡垒,前来投奔的义士也越来越多。
期间,林辰还利用自己的知识改进了农具和粮食储存方法,让堡垒里的粮草越来越充足。苏清鸢看着这一切,对林辰的感情也越发深厚。在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两人在堡垒的城楼上定下婚约,约定等平反冤屈后,就回到青溪镇,过上安稳的日子。
半年后,时机成熟。赵副将率领大军攻打京城,苏清鸢和林辰紧随其后。林辰设计的攻城器械发挥了巨大作用,很快就攻破了京城的外城。奸臣见大势已去,挟持皇帝想要负隅顽抗,却被苏清鸢斩杀于宫中。
皇帝迫于压力,不得不为苏毅平反昭雪,恢复了苏家的爵位,还任命苏清鸢为镇国将军,统领京城防务。大局已定,苏清鸢站在皇宫的城楼上,看着下方欢呼的百姓,心中却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她只想快点和林辰回到青溪镇。
可天不遂人愿,就在他们准备离开京城时,边境传来急报,北狄趁机入侵,连破三城,直逼京城。皇帝下旨,命苏清鸢率军出征。苏清鸢看着圣旨,面露难色,一边是家国百姓,一边是她和林辰的约定。
林辰看出了她的为难,握住她的手说:“去吧,清鸢。保家卫国,本就是你父亲的心愿,也是你的责任。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等你打完胜仗,我们就立刻回青溪镇。”
苏清鸢紧紧抱着林辰,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你一定要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第二天,苏清鸢率军出征。林辰站在城楼上,看着军队远去的背影,心中满是牵挂。他没有闲着,留在京城帮着修缮防御工事,筹备粮草,为苏清鸢的军队提供后援。他还发明了一种更轻便的连弩和改良的火药,派人快马加鞭送到前线。
前线的战事时好时坏,苏清鸢偶尔会派人送来书信,告知他军中的情况。每一封书信,林辰都视若珍宝,反复翻看。他知道,北狄骑兵勇猛,苏清鸢此战凶险万分,却只能在后方默默祈祷她平安归来。
三个月后,前线传来捷报,苏清鸢率军大败北狄,收复了所有失地。林辰欣喜若狂,立刻筹备迎接大军凯旋。可他等来的,却是一支带着沉重悲伤的军队,和一辆载着苏清鸢遗体的马车。
赵副将跪在林辰面前,痛哭着说:“林公子,对不起,我们没能保护好将军。北狄战败后,其残部偷袭军营,将军为了掩护我们撤退,身中数箭,壮烈牺牲了……”
林辰如遭雷击,踉跄着走到马车旁,掀开帘子。苏清鸢躺在里面,脸色苍白如纸,身上还穿着那身染血的铠甲,手中紧紧握着一块玉佩——那是他在青溪镇给她买的,刻着他们两人的名字。
林辰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她冰冷的脸颊,泪水无声地滑落。他想起在山林里的相依为命,想起青溪镇的石桥,想起城楼上的婚约,想起她出征时的承诺……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化为泡影。
他没有哭出声,只是静静地抱着苏清鸢的遗体,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后来,林辰按照苏清鸢的遗愿,将她的骨灰带回了青溪镇,埋在了他们一起修建的石桥旁。他没有留在京城接受封赏,而是回到了青溪镇,守着那座石桥,守着苏清鸢的坟墓。
他用自己的技艺,将青溪镇建设得越来越好,修了道路,建了学堂,还教村民们制作更先进的农具。青溪镇渐渐成了远近闻名的富庶之地,人们都尊称他为“林先生”。
每年春天,石桥旁的桃花都会盛开,林辰就会坐在桃花树下,拿出苏清鸢留下的书信和玉佩,轻声说着青溪镇的变化,说着他对她的思念。他终身未再娶,就这样守了石桥一辈子,守了她一辈子。
多年后,林辰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在一个桃花盛开的清晨,他靠在苏清鸢的墓碑旁,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手中还紧紧握着那块刻着两人名字的玉佩。
村民们将他和苏清鸢合葬在一起,墓碑上刻着一行字:“靖土归尘,此生相依。”
那座石桥依旧横跨在小河上,承载着往来的行人,也承载着一段跨越乱世的深情,在岁月的流转中,静静诉说着那个关于守护与等待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