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手术台上。
无影灯的白光像把锋利的手术刀,将记忆切割成碎片。我试图抬起右手,却发现被皮带固定着。金属扣摩擦腕骨的触感异常真实,这不是梦。
沈医生?护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您在里面吗?
我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这时才注意到左胸传来异样的紧绷感,低头看去,一道蜈蚣状的缝合伤口正趴在第四肋间。医用缝合线的打结方式很特别,是标准的梅奥结——这分明是我自己惯用的手法。
可我不记得做过这个手术。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让我瞬间绷紧身体。那些本该雪白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布满了暗红色的手印。从天花板到地面,层层叠叠的血手印像某种诡异的图腾,在日光灯下泛着湿润的光泽。
别进来!我的警告还是迟了半秒。小护士推开门时,浓重的铁锈味扑面而来。她手里的病历夹哐当砸在地上,尖叫声刺破走廊的寂静。
我这才看清那些手印的细节。每个掌纹都异常清晰,指关节的褶皱里还残留着组织碎屑。更诡异的是所有手印的朝向——全都向着手术台的位置,仿佛有无数血人正从墙壁里爬出,挣扎着要抓住什么。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我正盯着更衣镜里的倒影。镜子里的男人穿着沾满血污的手术服,胸口缝合线随着呼吸起伏,像条正在蠕动的寄生虫。我的指尖抚过那道伤口,突然摸到皮下有硬物。
金属探测器的蜂鸣声在ct室炸响。屏幕上的影像让呼吸科主任王振倒退两步,他手里的激光笔在x光片上颤抖,那个位于我心包外侧的异物轮廓,分明是枚微型存储器。
这是最新型号的NeuroLink芯片。技术科的同事把分析报告递给我时,眼神闪躲,需要开颅安装的第三代脑机接口,可是...他咽了下口水,安装记录显示,芯片是昨天凌晨三点植入的。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昨天这个时候,我应该在家整理学术会议的资料。但监控录像显示,凌晨两点四十七分,我独自走进了这间手术室。红外摄像头拍到的画面里,我全程对着空气做开颅手术,不时发出神经质的笑声。
储物柜里的白大褂掉出黑色笔记本时,窗外的雨正下得绵密。牛皮纸封面上的二字是我的笔迹,但里面的内容让我浑身发冷。那些工整的方块字记录着完全陌生的生活:周三晚上在城西旧货市场淘到青铜镇纸,周五和神经内科的林语笙医生去看午夜场电影,甚至详细描写了她耳后茉莉香水的味道。
可我根本不认识林语笙。
雨水顺着窗缝渗进来,在4月17日的日期上晕开墨渍。那天我应该在参加国际医学峰会,而不是像日记里写的,在解剖室通宵研究一具无名女尸的脑垂体。更诡异的是,女尸的编号旁画着个蝴蝶图案——和手术室血手印食指上的压痕一模一样。
当我站在林语笙办公室门前时,电子锁突然发出通过验证的提示音。虹膜扫描仪泛着幽蓝的光,这不可能,我的生物信息怎么可能录入她的私人系统?保险箱里堆着的照片雪花般散落,全都是我——在咖啡厅看书的侧脸,深夜医院长廊的背影,甚至有一张是我在公寓阳台浇花时拍的,拍摄角度明显来自对面大楼。
通风管道的异响就在这时传来。我踩着办公桌掀开天花板,手电筒光束扫过的地方,半截染血的护士服卡在拐角。布料上的胸牌还能辨认:实习护士 周小棠,这正是三天前院长女儿失踪时穿的衣服。
就在我惊愕于眼前的发现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我猛地回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办公室。可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却让我确定有人在附近。
“沈铎……”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通风管道深处传来,像是从地狱里飘出的幽魂。我握紧手电筒,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的方向爬去。
在管道的尽头,我看到了周小棠。她双眼无神,头发凌乱,身上布满了伤口。“救……救我……”她颤抖着伸出手。我刚要去拉她,突然,一只苍白的手从她身后伸了出来,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脚踝。
“别过来!”周小棠惊恐地尖叫道。就在这时,我感觉脖子一凉,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不该来的。”我想回头,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林语笙……”我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因为那熟悉的茉莉香水味已经出卖了她。灯光闪烁,林语笙的身影渐渐清晰,她的眼神中透着疯狂与诡异。
“你以为你能逃脱吗?沈铎。”林语笙的声音冰冷又阴森,“这一切都是我精心策划的,芯片是我植入你大脑的,那些陌生的记忆也是我强行灌输给你的。”她的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我要让你尝尝失去自我的滋味。”
我试图反抗,可身体依旧动弹不得。周小棠在一旁绝望地哭泣,她的身体被那只手一点点拖进黑暗中。“为什么……”我艰难地问道。
林语笙靠近我,在我耳边低语:“因为我爱你,可你眼里只有医学。我要让你成为我的一部分,永远和我在一起。”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胸口的伤口一阵剧痛,心片似乎在释放着某种力量。我咬着牙,集中精神,竟发现自己能控制一丝身体的动作了。我猛地抬手,抓住了林语笙的手臂。她一惊,想要挣脱,可我死死不放。
“你别想控制我!”我怒吼道,体内的力量不断涌动。就在这僵持之际,医院的保安赶到了,他们看到这诡异的场景,纷纷举枪对准了林语笙。林语笙瞪大双眼,随后疯狂地大笑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