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躺在IcU插满管子?沈南星抽回手的动作牵扯到留置针,血珠顺着透明胶管爬上来,知道为什么选这首曲子吗?升F小调在十二平均律里,是最接近心跳频率的调式。
她忽然按住傅时深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单薄病号服下,那颗心脏正在演奏一支破碎的华尔兹。每分钟132次,二联律,室性早搏。他的医学判断脱口而出,掌心传来的震颤却让他喉头发紧,你需要...
需要有人记住这样的心跳。沈南星眼底泛起雾气,就像记住秋雨落在琴键上的声音。她松开手时,傅时深掌心的余温里渗进冰凉的雨意。
监护环突然发出刺耳警报。沈南星踉跄着扶住琴凳,指间的戒指在月光下划出银弧。傅时深接住她下坠的身体时,听见她呢喃着某个德语单词——Ewig,永恒。
后来傅时深总会想起那个雨夜急诊室的红光。
沈南星在除颤仪电流中浮起的苍白躯体,像一尾被浪推上岸的月光。他作为二助站在手术台边,看着主任划开那些熟悉的疤痕。黏连的组织,钙化的瓣膜,肺动脉血管壁薄得像浸湿的宣纸。
最多两年。主任在更衣室摘下沾血的手套,就算找到合适供体,她的身体也承受不了移植手术。
傅时深拧开水龙头,水流冲淡了指间残留的雪松香。镜中倒映的白大褂上还沾着星点血迹,那是沈南星的心跳在他袖口烙下的印记。
护士站电子钟跳向05:20时,他走进IcU。沈南星在镇静剂作用下沉睡,睫毛在监护仪蓝光下投出蝶翅般的阴影。傅时深轻轻触碰她无名指上的音符戒指,金属表面还留着琴键的凉。
晨光染白窗帘时,他发现自己正用手术刀在便签纸上画五线谱。那些本该精准的切口变成起伏的音符,最后一个休止符收尾时,护士递来沈南星的私人物品登记表。
在特殊物品栏里,工整地写着:肖邦夜曲谱页,夹着干燥银杏叶。傅时深想起初遇时落在琴盖上的金叶,忽然明白那首幻想曲里为何会有那么多延音记号——她在用休止符计算心跳的次数。
次年深秋,沈南星在复健花园教傅时深弹《月光》时,一片银杏叶落在她发间。
左手和弦要像拥抱。她握着他的手指按响降d大调,你拿手术刀的手太僵硬了。
傅时深望着她泛红的脸颊——那是强心苷类药物过量的副作用。自从三个月前那次室颤,她的药量又增加了。明天做心脏彩超时,能不能...
琴声突然变得激烈。沈南星的手指在高低音区来回跳跃,改编版的《革命练习曲》震得银杏叶纷纷坠落。医生男朋友好烦人。她笑着咳嗽,指间的戒指闪过银光,要不要玩个游戏?
傅时深用外套裹住她单薄的肩,你说。
每次我偷跑出病房被你抓到,就要说一个秘密。她呵出的白雾融进暮色,今天在ct室看到你的求婚戒指了。
傅时深僵在原地。口袋里天鹅绒盒子突然变得滚烫,三个月前定制时,工匠问要不要在内圈刻字。他选了《哥德堡变奏曲》的某一小节音符——那是沈南星手术当晚,他在IcU循环播放的曲子。
现在换我抓到你啦。沈南星伸手探进他口袋,冰凉的指尖碰到丝绒表面,秘密换秘密,傅医生想听哪个?
傅时深握住她颤抖的手。远处住院楼的灯光次第亮起,像倒悬的星河。为什么总在雨夜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