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室的白炽灯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冷清。林意将最后一片青瓷残片放进超声波清洗机,看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低声叹气。玻璃窗外雨丝斜斜划过,在外滩美术馆的百年砖墙上织成朦胧的纱幕。
林老师还不走?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她手一抖,镊子尖在操作台上敲出清脆的声响。转身时正对上陆沉舟被雨打湿的西装肩线,深灰色布料洇出更暗的痕迹,像宣纸上晕开的墨。
陆总监不也没走?她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露出左耳垂上三点银星耳钉,况且这尊北宋青瓷观音像,可等不到明天早上再处理。
陆沉舟解开袖扣的动作顿了顿。修复台冷光下,那些细小的裂纹如同蛛网攀附在菩萨低垂的眼睫,让他想起三年前苏富比拍卖会上,隔着防弹玻璃看到的秘色瓷莲花盏。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件让父亲倾家荡产的瓷器,会在三年后以这样的方式重现。
需要帮忙吗?他卷起衬衫袖子,小臂线条在灯光下起伏如山脉。林意注意到他腕间有道淡色疤痕,蜿蜒没入熨帖的袖口。
陆总监会文物修复?
在剑桥读艺术管理时修过文物科技分析。他拿起放大镜,观音衣袂上的裂痕在镜片下突然清晰,就像现在这道冲线,应该是运输时叠压造成的次生断裂。
林意递过调好的环氧树脂胶:那您应该知道,修复不只是技术活。她的指尖在菩萨掌心悬停,要听见器物说话。这尊观音左手本应结说法印,可你看这些断口走向...
话音戛然而止。陆沉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修复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观音悲悯的面容上,恍若神佛注视着尘世纠葛。他忽然发现她睫毛上沾着金粉,大约是白日里修复唐代壁画时留下的。
窗外惊雷炸响,整栋楼突然陷入黑暗。林意本能地后退,后腰撞上工作台。黑暗中响起瓷器与金属工具的碰撞声,混杂着某人陡然急促的呼吸。
别动。温热手掌隔着白大褂贴上她脊背,你左边是刚拼接好的越窑青瓷碗。
潮湿的雪松香随着体温漫过来,林意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独处。三天前在策展会议上针锋相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此刻却被迫共享方寸之间的氧气。
备用电源启动了。陆沉舟的声音擦过她耳畔。应急灯渐次亮起,她看见他喉结上的水珠随吞咽滑进领口。方才混乱中不知是谁碰翻了清洗剂,此刻正沿着台面滴落,在瓷砖上敲出与心跳同频的节拍。
修复室重归寂静时,林意发现工作日志上多了一行遒劲字迹:釉层厚度数据已复核,建议采用阶梯式补缺。她转头看向正在整理袖扣的男人,雨声忽然变得温柔。林意看着那行字迹,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陆沉舟整理好袖口,抬眸与她目光交汇,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电流穿梭。“合作还算愉快。”陆沉舟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那笑容在灯光下竟有几分迷人。林意脸颊微微泛红,别过脸去,“嗯,谢谢你的帮助。”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雨滴打在玻璃上的声音也变得轻柔。陆沉舟走到窗边,看着外滩的夜景,灯火在雨雾中朦胧闪烁。林意收拾好工具,也走到窗边,与他并肩而立。“这里的夜景真美。”林意轻声说道。陆沉舟转头看向她,眼神中满是温柔,“有你在,更美。”林意的心猛地一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在这时,陆沉舟缓缓靠近,轻轻握住她的手。林意的心怦怦直跳,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林意,我好像喜欢上你了。”陆沉舟深情地说道。林意抬起头,眼中满是惊喜与羞涩,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回应着这份突如其来却又期待已久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