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把手机放在礼堂后台的桌上,屏幕还亮着。论坛页面停留在她刚发布的那条动态下,点赞数正在缓慢上升。她没有锁屏,也没有收起手机,只是轻轻推到桌角,让光能照在上面。
台前传来脚步声,主持人念出她的名字。她站起身,走向讲台。礼堂里坐满了人,有学生,有老师,还有几个拿着笔记本坐在后排的校外访客。李老师坐在第一排中间,看见她上来,点了点头。
灯光打在脸上有些热。她打开电脑,投影画面出现在身后的幕布上。第一张图是几张拼在一起的照片:公告栏前围看稿件的学生、图书馆角落命名文档的女孩、地上被风吹动一角的草稿纸。她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是我们一起在做的事。”
台下安静下来。
她说自己开始写作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有一句话压在心里太久。她展示了初中时那篇作文的截图,《它死了,我没救》。只有一句,其他都被删掉了。她说:“那时候我觉得没人会懂,后来才知道,原来有人也在看着同样的枯花。”
一个女生低着头,在本子上写东西。林小雨看了她一眼,问:“你最近在写什么?”
女生抬起头,声音很小:“一篇日记……还没想好名字。”
“那就叫《还没起标题的日子》。”林小雨说,“有时候写下去比写得好更重要。”
台下有人笑了一下,接着是几声掌声,然后越来越多的人跟着拍手。那个女生低下头,笔尖又动了起来。
有人举手提问。是个男生,站在第三排。他说:“如果写了没人看呢?是不是就等于没写?”
林小雨没马上回答。她拿起手机,解锁,登录论坛账号。她在收藏夹里找到那条评论——“我刚刚写完第一个故事”。她把手机举起来,对着台下说:“三年前我也这么想过。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有人在我的文章下面说‘你写的操场梧桐树,我也记得’。”
她顿了顿:“那一刻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回忆。”
男生没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松了一些。
她说:“如果你愿意,现在就可以写下一句话。任何你想说的都行。”
男生犹豫了一下,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低头写了几个字。他写完后没抬头,也没递出去。旁边的同学悄悄看了一眼,低声笑了。林小雨接过纸条,念出来:“今天食堂的饭太咸了。”
台下响起一阵笑声。
她说:“这很真实。明天说不定就有人回复你:‘同感,我都喝水漱了三次。’”
笑声更大了。那个男生也跟着笑了笑,把纸折好塞进笔袋。
她继续讲。她说创作不是为了得奖,也不是为了让谁认可。她说自己到现在还是会害怕被人看到文字,每次点击发布都要深呼吸。但她还是发了,因为她知道,总会有一个人,在某个地方,正需要看到这句话。
她说陈昊第一次投稿时被退了十次,但他一直改一直投。他说过一句话让她记到现在:“我不怕写不好,我怕不写。”
她说张悦曾经躲在宿舍写焦虑,写了又删,最后只留下一句“我不知道怎么停下来”。可就是这一句,被另一个女孩看到了,回了一句“我也是”。后来她们成了朋友。
她说李老师告诉她,表达本身就是一种力量。不用多完美,只要是真的。
她说完这些,关掉投影。台下没有人立刻起身,也没有人说话。过了几秒,前排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先站起来鼓掌,接着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很快,整个礼堂的人都站了起来。
李老师依旧坐在原位,双手合拢放在膝盖上,脸上带着温和的表情。他没有鼓掌,只是望着台上,点了两下头。
林小雨回到后台时,天已经快黑了。她坐在椅子上,手指滑动手机屏幕。论坛那条动态的点赞数涨到了三百多,评论也在增加。
她翻看相册,选了一张拍摄于分享中途的照片。阳光斜照进礼堂,后排一个女生正低头快速写字,笔尖几乎要划破纸页。她把这张图设为主图,输入文字:
“最好的分享,是让每个人,都有勇气把心里的话,变成纸上的字。哪怕只有一句,哪怕只有一个人读。”
她点击发布。
几秒钟后,第一条点赞跳了出来。Id是一串数字编号,没有头像,没有签名。她认得这个账号。
她把手机放回桌角,屏幕朝上。窗外暮色渐浓,远处教学楼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礼堂外传来值日生打扫的声音,扫帚划过地面,沙沙作响。
她没有动。
手机震动了一下。
新评论出现在那条动态下方。还是那个无名账号,只写了六个字:
“我现在正在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