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心心放下手中的《嫁接图谱》,书页被风轻轻掀动了一下,停在那句“桑杞同根,十年结果”上。她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手指从纸面慢慢移开。阳光照在石桌上,防虫竹篱的光点一闪一闪,落在她的手腕内侧。
她站起身,走向田埂。
脚下的土是新翻过的,松软平整。一条小径从她家门口延伸出去,铺着细碎的石子,两旁挂着一串串竹节灯,灯芯里还残留着昨夜灵力未散,白日里也泛着微弱的光。她没走几步就停下。这不是普通的布置,每一处都像是被人用心安排过。
她蹲下来,碰了碰路边一朵刚开的花。
花瓣是心形的,边缘微微发亮,形状像极了她常戴的胡萝卜玉簪。系统立刻跳出提示:【定制夜光菊·含记忆灵纹·浇灌者:萧沉渊】。她呼吸一顿。这种子她只在心里提过一次,说想种个和簪子一样的花。那时她在直播,嘴上不说,心里却嘀咕了一句。没想到他听了去,还悄悄种了出来。
她继续往前走。
小路两侧的花都不是随意栽的。左边第一簇是爆浆草莓,旁边立着一小块木牌,上面刻着“首播成功”。再往前,是一株西瓜苗,叶子舒展,土里埋着半片烧焦的陶盆——那是她第一次种瓜时用的容器,失败后摔在地上,后来被萧沉渊捡走了。谁想到他会把碎片留下来,还种成纪念。
她走到育苗棚旧址时脚步慢了下来。
那里原本一片焦黑,现在却长出一圈蒲公英,绒球饱满,风吹一下就颤。她记得那天火起时,他背着她冲出来,肩头沾了灰,一句话没说,只是把她放在安全的地方,又回去扑火。第二天清晨,他在废墟边站了很久,什么也没做,只是低头看着地。
如今这里开满了重生花。
她抬头,看见小径尽头站着一个人。
萧沉渊穿着玄色袍子,没有佩刀,发带松了一截,垂在肩上。他站在那里没动,也没说话。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望,谁都没有先开口。
他慢慢单膝跪下。
掌心里托着一枚戒指。材质不是金银,也不是玉石,而是一段凝实的根茎,表面有细密纹路,像龙鳞又像稻穗。内圈刻着两个字:长耕。
他说:“我不求你永远留下,只求你此刻愿意。”
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清楚。
“不靠郡主身份,也不靠皇叔名位。就一个种田人,娶另一个种田人。你要走的时候,我把路修到天边送你。但今天,请让我牵你的手,把我们的田,种成一个家。”
颜心心没动。
她抬起手,抹了一下眼角。不是哭,是眼睛突然有点酸。她想起自己刚来这个世界时,在镜头前说的第一句话:“我要在这儿活出个样子。”那时候她只想活下去,想证明自己不是废物。现在她有了地,有了人信她,连最开始笑话她的王翠花都天天追着问下一季种什么。
她一步步走过去。
踩过碎石,踏过花影,走到他面前。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把戒指拿起来,套进自己的无名指。大小正好,像是量着手做的。
远处林子里传来响动。
王翠花第一个走出来,手里拎着一篮红鸡蛋,脸上笑出褶子。李小桃跟在后面,抱着一捆喜布,低着头不敢看这边。几个村妇躲在树后探头,见她回头,赶紧装作路过。暗麟卫的人也在,站在高坡上,背对着这边,可肩膀抖得厉害。
彩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
明明是白天,灵光却越来越盛,竹节灯里的萤火顺着风飘上天空,像星子落进田野。有人拍手,有人喊好,还有孩子蹦跳着叫“成亲啦”。
颜心心没理他们。
她看着萧沉渊,说:“我答应你,但有个条件。”
他点头。
“以后浇水不能只在夜里偷偷来。我要看到你,正大光明地站在我边上,一起锄地、搭棚、收稻子。别总把自己藏在暗处。”
他嘴角动了一下,终于笑了。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明显,不是那种浅淡的弧度,而是真正松开眉头,眼里有了光。
他说:“好。以后都在明处。”
人群更热闹了。
王翠花带头敲锣,说是驱邪纳福。李小桃把喜布挂上篱笆,红艳艳的一片。有人抬出酒坛,说是提前庆贺。连系统都弹出提示:【主线任务“情感归宿”完成度98%】。
颜心心没管这些。
她拉着萧沉渊站起来,十指相扣。两人并肩站在花径中央,背后是整片田园。土地平整,秧苗青绿,鸡舍安静,猪圈干净。防虫竹篱一圈圈闪着光,像是给这片地画上了边界。
她说:“我们以后的孩子,要是不爱种地怎么办?”
他回答:“那就教他直播。”
她笑出声。
风从南边吹过来,带着泥土和草叶的味道。一只蝴蝶落在她肩头,翅膀张合两次,飞向远处的麦田。那边有一小块空地,还没翻土,像是特意留出来的。
她指着那块地说:“以后咱家盖房,就那儿。”
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点头。
“要三间屋。一间住人,一间存粮,一间放农具。”
“加一间厨房。”
“行。厨房你说了算。”
“菜园要挨着厨房门,我想摘了就能炒。”
“给你种十行辣椒,五畦香葱。”
“还得有个小池塘,养鱼养藕。”
“明天就挖。”
她说完,转头看他。他正望着那片地,神情认真,像是已经在心里画好了图纸。她忽然觉得踏实。不是因为戒指,也不是因为这场求婚,而是因为他愿意和她一起想这些琐碎的事。
太阳升到头顶。
光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戒指泛出淡淡的金纹。远处锣声还在响,人群没有散,反而越聚越多。有人开始搬桌子,说是晚上要办席。王翠花吆喝着分派任务,李小桃拿着本子记。
颜心心没阻止。
她只是靠着萧沉渊的肩膀,站了一会儿。
然后说:“你说,咱俩这婚事,要是让太子知道了,他会来吗?”
萧沉渊说:“他已经来了。”
她抬头。
果然看见太子站在田头的小路上,身后跟着两名随从,手里提着礼盒。他穿得简单,脸上带着笑,朝这边挥手。
颜心心叹了口气。
“看来今晚真得摆酒了。”
萧沉渊说:“我去拿我的酒坛。”
他松开她的手,转身要走。
她一把拉住他袖子。
“等等。”
他回头。
她踮起脚,在他耳边说:“你刚才答应的事,不许反悔。”
他点头。
她松手。
他迈步往前走,玄袍下摆在风里轻轻摆动。她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的背影穿过花径,走向屋后柴房。那边角落里确实有个大酒坛,封口贴着红纸,上面写着“婚用”。
太子走近,把手里的礼盒递给她。
盒子里是一对陶碗,釉色温润,碗底刻着“同耕共食”。
她说谢谢。
太子笑着说:“你们种的地,结的果,过得日子,比我这个太子还像样。”
她低头看碗。
指尖摸过那四个字。
同耕共食。
四个字很轻,却压得她眼眶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