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在心中咬牙切齿地想着:这个男人到底想怎么样?阴晴不定,忽冷忽热!
刚才语气里明明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转眼间就又变得像只浑身是刺的刺猬!
他凭什么拿雷战来说事?
雷战是她的家人,是过命的兄弟,这份感情纯粹而厚重,岂是他能随意拿来比较和调侃的?
可是……心底另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反驳:你真的仅仅是因为他提到了雷战而生气吗?
还是因为他话语里那明显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酸意和……委屈?
他在委屈什么?就因为自己推开了他的手?
这太荒谬了!秦暮这样的人,怎么会委屈?
他应该是永远算计、永远游刃有余的才对。
难道……昏迷前那个声音,真的……?不,不可能。
林薇强行掐断这个念头。
她不能再被这个男人扰乱心神了。
周宇和苏婉的背叛还不够痛吗?
将信任错付的苦果,她尝过一次就足够了。
秦暮比周宇更危险,更难以捉摸,他的每一次靠近都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心理博弈。
她绝不能……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然而,看着他此刻冰冷中带着怒意的眼眸,那里面似乎真的有一丝不同于往常算计的东西……
像是……受了伤?这个认知让林薇的心莫名地烦躁起来,还夹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慌乱。
“我什么意思?”秦暮冷笑一声,双臂环抱,那姿态慵懒却又充满攻击性。
“我只是在帮你认清现实。林薇,看清楚!现在被困在这里,在你身边的人是我,秦暮!不是雷战,也不是那个需要你时刻护着的阿哲!收起你那套过度敏感的防备,在这里屁用没有,只会让你死得更难看!”
他向前逼近一步,LEd灯棒的光芒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让他此刻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骇人。
“你对雷战可以毫无保留地信任依赖,对他关怀备至,甚至为了他不惜放下身段来向我求药。对阿哲,你可以像个亲姐姐一样包容鼓励,允许他跟着下来冒险。怎么?唯独对我秦暮,你就吝啬到连一点基于现状的、最基本的合作性接纳都不肯给?还是说,我在你眼里,就真的如此面目可憎,连在你重伤时提供一点必要的援手,都让你觉得是对你林大首领尊严的冒犯?”
这番话如同疾风骤雨,劈头盖脸地砸来,带着秦暮极少在外人面前展露的、近乎失态的真实情绪——
那是一种混合了挫败、不甘,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仔细分辨的……伤心。
他秦暮何曾需要如此“费尽心机”地去照顾一个人,还被人像防贼一样戒备?
林薇被他这番突如其来的激烈言辞砸得有些发懵,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她想反驳,嘴唇翕动,却发现自己一时语塞。
他的话虽然刻薄,却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她内心某些连自己都不愿直视的角落。
“我对谁如何,是我的自由。”林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但细听之下,尾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秦先生是否过于关心他人的私事了?我们是盟友,合作求生我自然会尽力。但在此之外,我不认为我们有探讨个人情感和偏好的必要。”
“个人情感?偏好?”秦暮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在幽闭的洞穴里回荡,带着几分苍凉和自嘲,“林薇你有没有良心?!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自己包裹得刀枪不入。你以为我看不透吗?你防备我,根本无关暮光城首领的身份,也扯不上什么盟友关系!你是在害怕!”
林薇瞳孔骤然收缩。
秦暮步步紧逼,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直抵灵魂深处。
“你害怕承认,在这个操蛋的末世里,除了雷战、阮清和阿哲,还有另外一个人,可能会真正走近你,可能会让你不得不放下那该死的、一个人扛起所有的心防,可能会让你……暴露出那个并非永远坚强、永远冷静、永远无懈可击的林薇!你害怕失控,害怕依赖,害怕任何可能让你变得‘软弱’的因素!所以,你把所有潜在的风险,都毫不留情地推开!而我,很不幸,就是那个你看似最无法掌控、也最不愿面对的‘风险’!”
“你胡说八道!”林薇厉声打断他,胸口因激动而剧烈起伏,腿上的疼痛在此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秦暮,你不要在这里自作聪明地妄加揣测!我林薇做事,自有我的原则和判断,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原则?判断?”秦暮嗤笑,语气充满了不屑,“你的原则就是把自己活成一座与世隔绝的冰山?你的判断就是宁可自己痛死、困死,也要倔强地拒绝一个你‘不信任’的人伸出的援手?林薇,你睁开眼睛看清楚!看看我们现在的处境!如果现在掉下来的是雷战和你,你会用这副态度对待他吗?!”
“这根本是两回事!”林薇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
“哪里是两回事?”秦暮立刻反问,眼神灼灼,紧追不舍。
林薇语塞。
哪里不一样?
她也说不清。
雷战是家人,是手足,是可以用后背相托的生死兄弟。
而秦暮……他太复杂,太深沉,他的每一次接近都仿佛带着多重目的。
自从她知道他曾经是基地车的持有者,并且观察了自己这么长时间以后。
林薇对于秦暮就有一种本能的害怕。
她觉得他工于心计。
他的每一句关怀都像是精心设计的陷阱,她看不透,也不敢信。
看着林薇哑口无言、脸色在幽蓝荧光和冷白灯光下变幻不定的样子。
秦暮眼底翻涌的怒意渐渐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那里面有浓重的无奈,有深切的失望,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明了的心疼。
他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危险的、充满张力的距离。
他的语气瞬间恢复了那种令人恼火的、漫不经心的腔调。
仿佛刚才那场几乎要撕破脸的争吵只是幻觉:
“行,算我多事。林首领既然喜欢凡事亲力亲为,那就请便。只希望你这份‘独立自主’,不会成为我们找到生路的绊脚石。”
他转身,走回之前的位置,重新拿起那块平板。
秦暮背对着她,将自己重新投入到那微弱屏幕光芒的世界里,留下一个冷漠而疏离的背影。
洞穴里陷入了另一种更为难堪的寂静。
只有岩壁上荧光菌类如同呼吸般明灭,远处地下水滴落的单调回响。
以及两人之间那无声的、冰冷对峙的气场在狭小空间里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