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城南祈福湖周边寂静得只剩风声。傅承愈带着人马疾驰而来,马蹄踏碎了夜的静谧,远远就望见湖畔假山方向透出点点摇曳的烛火,诡异又阴森。
“快!”傅承愈勒紧缰绳,纵身下马,大步朝着假山冲去。阿飞和一众士兵紧随其后,脚步声在空旷的湖畔格外清晰。
绕过假山,眼前的景象让傅承愈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顾非晚被粗麻绳死死绑在假山石上,乌黑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淡粉色的襦裙被撕烂了大半,露出的肩膀和胳膊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划痕,有的还在渗着血丝。她的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死水,仿佛灵魂被抽走了一般,任由身体被束缚着,一动不动。
假山周围摆满了高低错落的白色蜡烛,跳动的烛火将她的影子拉得扭曲又可怜。正前方,一个黄铜盆里燃着符纸,青色的烟袅袅升起,带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林奉妍身着一身素白长裙,手中举着那柄半个手掌大小的月牙弯刀,刀身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她正绕着铜盆不停地转圈,嘴里念念有词,神情狂热而痴迷,像是被某种邪祟附了身。
“今天我要将你在此献祭,让承愈哥哥心回心转意,心里只有我!”林奉妍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执着。
“献祭”两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扎进傅承愈的心脏。他瞬间想起了那个水晶球里的画面——现代的顾非晚,明明是锦衣玉食的富二代,却差点被自己的父亲取走心头血献祭,只为换取家族的荣光与财富。那两个字,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噩梦,是她最恐惧的深渊。
再看顾非晚那双空洞的眼睛,傅承愈的心像被生生撕裂,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非晚!”他嘶吼一声,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把蜡烛都扔到湖里!踢翻铜盆!把林奉妍给我按住!”傅承愈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暴怒,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
一时间,蜡烛被纷纷扔进祈福湖,湖面泛起阵阵涟漪,烛火在水中挣扎着熄灭,化作点点浮沫。有人一脚踢翻了黄铜盆,燃烧的符纸散落一地,很快被踩灭。两个士兵迅速上前,一左一右地将林奉妍死死按住,夺下了她手中的月牙弯刀。
林奉妍疯狂地挣扎着,尖叫道:“放开我!我要献祭!我要承愈哥哥!顾非晚,你这个贱人,你不配得到他的爱!”
傅承愈根本不理会她的疯言疯语,冲到假山前,颤抖着手解开绑在顾非晚身上的绳索。“晚晚,晚晚,我来了,我救你来了。”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里满是心疼与急切。
顾非晚依旧眼神空洞,没有任何回应,仿佛听不见他的声音。她的眼睛红肿得厉害,显然是哭过很久,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却再也流不出新的眼泪。
傅承愈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动作轻柔得仿佛怕碰碎了一件稀世珍宝。她的身体很轻,很凉,像一片没有生命力的羽毛。“别怕,没事了,我带你回家。”他低头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哽咽。
他小心翼翼地将顾非晚打横抱起,转身朝着马匹走去。“把林奉妍绑起来,送进皇宫!再去把吏部尚书林景明那个老家伙请过去,让他好好看看,他教出来的好女儿究竟做了些什么!”傅承愈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殿下!”士兵们齐声应道,押着挣扎不休的林奉妍跟在身后。
傅承愈抱着顾非晚翻身上马,将她紧紧护在怀里,朝着顾府的方向疾驰而去。夜风凛冽,他却将自己的披风裹得更紧,生怕她受一点风寒。怀里的人安静得可怕,这种安静,比任何哭闹都更让他心慌。
赶到顾府时,顾长卿、顾长风和顾老爷早已在门口等候,脸上满是焦急。看到傅承愈抱着顾非晚回来,三人立刻迎了上去。
“非晚!”顾长卿声音颤抖,想要上前却又怕惊扰了她。
傅承愈沉声道:“先让她进屋。”说着,便抱着顾非晚快步走进府中。
早已等候在府中的御医连忙上前,仔细为顾非晚检查伤势。“怎么样?她有没有事?”傅承愈急切地问道,目光紧紧盯着御医。
御医仔细诊脉后,松了口气,说道:“回殿下,回丞相大人,顾小姐身上都是皮外伤,并无大碍。只是心神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时失了神智,陷入昏迷。老夫开几副安神的药,好好调理几日,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听到这话,众人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顾老爷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心疼:“这个林奉妍,竟然如此歹毒!林景明身为吏部尚书,执掌百官考核任免之权,却连自己的女儿都教不好,真是失职至极!”
顾长卿脸色铁青,拳头攥得紧紧的:“林景明身居天官之位,素来以清正自诩,如今却纵容女儿行此妖邪之事,此仇我顾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傅承愈坐在床边,握着顾非晚冰凉的手,眼神坚定:“大哥放心,我定会让林景明父女付出应有的代价,给晚晚一个交代。”
次日清晨,朝堂之上。金銮殿内气氛凝重如铁,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傅承愈和顾长卿并肩而立,手中各执一叠奏折,神色肃穆得近乎冰冷,周身散发的寒气让周遭官员纷纷侧目。
“陛下,儿臣有本要奏!”傅承愈率先出列,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如钟,震得殿内梁柱仿佛都在嗡嗡作响,字里行间满是压抑不住的滔天怒火。
“陛下,臣亦有本启奏!”顾长卿紧随其后,同样躬身行礼,语气里的寒意几乎能冻结空气。
两人接连递上四本弹劾吏部尚书林景明的奏折,内侍官将奏折呈给御座上的皇帝,每一本都字字泣血,细数林奉妍劫持顾非晚、私用邪术企图献祭的种种罪行——从先前在王府后院私焚符咒、刻意接近傅承愈的骚扰行径,到祈福湖畔绑架伤人、以邪术献祭的疯狂之举,桩桩件件都有据可查,触目惊心。奏折中更直言林景明身为吏部尚书,身掌官员铨选考核之职,却治家不严、纵容女儿作恶,甚至可能早已知晓其女的邪祟行径却刻意隐瞒,实属失察渎职,难辞其咎。
御座上的皇帝越看脸色越沉,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最忌讳的就是这些装神弄鬼、迷信邪术的事情,认为这会扰乱朝纲、动摇国运。而林景明身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本应以身作则,匡正风气,如今其女却做出这等骇人听闻之事,简直是公然挑衅王法,撞在了他的枪口上。
他抬眼看向傅承愈,这个素来被称为“战无不胜的杀神”的四儿子,此刻双目赤红,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像一头被激怒后随时可能暴走的猛兽,那是一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护短的疯狂。再看顾长卿,这位平日里沉稳持重的丞相,眼中同样布满血丝,死死攥着的拳头暴露了他压抑的怒火,显然已是忍无可忍。
皇帝心中清楚,林景明此次罪责难逃,且不说其女恶行昭彰,单是他身为吏部尚书却治家无方、纵容邪术,就已触犯了朝廷大忌。此事若不给傅承愈和顾长卿一个满意的交代,恐怕不仅会寒了这两位重臣的心,更会让百官觉得朝廷法度形同虚设。
“林景明,你可知罪?”皇帝沉声问道,语气里的威严让整个金銮殿都静得落针可闻。
林景明早已吓得面如死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陛下,臣教子无方,治家不严,罪该万死!臣自请罢官降职,愿受任何责罚,只求陛下从轻发落小女!”他深知皇帝最忌邪术,此刻不敢有半句辩解,只能拼命叩首求饶,额头很快便渗出血迹。
皇帝冷哼一声,语气严厉如刀:“教子无方?你这是纵容!林奉妍妖言惑众,意图害人,罪不可赦!朕本欲将其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永世不得回京!”
林景明浑身一颤,流放宁古塔的下场他比谁都清楚,那无异于生不如死。他正要再次叩首求饶,却见顾长卿突然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封折叠整齐的书信。
“陛下,臣有一言启奏。”顾长卿双手捧着书信,躬身道,“今日上朝前,家妹非晚已然苏醒。她知晓陛下欲严惩林奉妍,特托臣转交此信,代为转告她的心愿。”
皇帝愣了一下,示意内侍官接过书信。展开一看,信中字迹虽显虚弱,却工整清晰。顾非晚在信中写道,她虽遭此横祸,却深知女子对待一段感情的执念与不易,林奉妍虽行差踏错,却也是因情所困。若将其流放宁古塔,未免太过残酷,她恳请陛下网开一面,只需将林奉妍遣送回江南老家,永世不得踏入京城即可。
皇帝看完书信,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看向顾长卿,沉声道:“顾非晚虽遭此劫,却仍有如此胸襟,实属难得。”
说罢,他转向林景明,语气稍缓:“既然顾小姐为你女儿求情,朕便网开一面。林奉妍,免去流放之刑,即刻遣送回江南老家,永世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谢陛下恩典!”林景明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叩首谢恩,声音里满是感激。他抬起头,看向顾长卿,眼中满是愧疚与谢意,深深鞠了一躬:“多谢丞相大人,多谢顾小姐宽宏大量!”
顾长卿只是淡淡颔首,并未多言,心中却为妹妹的善良感到欣慰。
皇帝继续说道:“林景明,你身为吏部尚书,治家无方,失察渎职,罪责难逃!即日起罢黜你吏部尚书之职,连降两级,查封府邸,罚没半数家产!退下吧!”
“谢陛下!”林景明再次叩首,虽丢了官职、没了家产,却因女儿免去了极刑而松了口气,连忙起身退到一旁。
傅承愈和顾长卿对视一眼,眼中的怒火彻底平息。这样的结果,既惩治了罪人,又遂了非晚的心愿,已是最好的结局。
退朝后,傅承愈几乎是立刻转身,快步朝着顾府的方向走去。他的心,始终悬在那个刚刚醒来、还带着惶恐的姑娘身上。
赶到顾府时,顾非晚正靠在床头,眼神虽仍有一丝疲惫,却已恢复了些许神采。看到傅承愈进来,她微微抬了抬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承愈……”
“晚晚,我在。”傅承愈快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递过去,“都结束了。林景明被罢官降职,林奉妍已经遣送回江南老家,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了。”
顾非晚看着他,眼中泛起泪光,却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感动。她轻轻点了点头,反手紧紧攥住了他的手:“我知道,你一定会护着我的。”
傅承愈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动作温柔得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嗯,一辈子都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