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卢润东那边的电话没接通,就只能登门拜访了,想着自己与卢润东的交情,弟弟、二姐与卢润东的交情以及卢润东与宋家的深度绑定,宋子文心想着自己都登门拜访了,他卢润东多少都得给点薄面。
岂不知他刚进西北工业基地的办公大楼,就被拒了。宋子文有点火大,但事已至此,奈之以何?
回到酒店后,想起昨天三姐在自己走之前的的交代,哪怕身心俱疲,毅然拿起电话打往南京。电话很快被接通,显然三姐也在等他的消息。
“三姐,是我,子文。”他的声音因睡眠不足和吸烟过多而有些沙哑,“我已经到西安了。情况……还是没有进展,打电话人没在。我亲自跑了一趟,卢润东那边依旧没有要见我的意思,我们完全接触不到他。”
电话那头,宋美龄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我知道了。我已经将情况电报告知了达令。他……他会处理的。你那边,还是要尽力想办法沟通。”
宋子文听出了三姐语气中的一丝无奈。显然,委员长那边的反应可能并不如他们希望的那么急切和重视,或者,委员长自有其打算,但绝不会轻易向一个地方实力派低头。这无疑增加了他斡旋的难度。
“我明白。”宋子文沉声道,“我会再想办法。”
眼看着距离常凯申来陕考察的日子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也越来越浓。宋子文心急如焚,他知道,这事再不解决,别说合作考察,常凯申的飞机能不能在西安机场安全落地,恐怕都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无奈之下,宋子文只好忝着脸,放下身段,先去求见冯玉祥、阎锡山、张学良这北方三帅,希望他们能看在以往的交情和共同利益的份上,帮忙从中说项,劝卢润东至少见他一面。
然而,这一次,三位大帅的态度也出奇地一致和冷淡。冯玉祥打着哈哈,顾左右而言他;阎锡山则唉声叹气,表示此事棘手,卢润东正在气头上,他也不好贸然相劝;张学良更是直接以“这是你们和润东兄之间的事,我这个外人不好插手”为由,婉言拒绝。显然,卢润东已经和他们通过气,或者他们本身也对南京方面出了如此蠢事感到极度不满。
碰了一鼻子灰的宋子文,又尝试联系远在美国的弟弟宋子良,希望他能以“自己人”的身份,从侧面劝解一下卢润东。结果,宋子良的回电更是干脆利落,只有一句话:“大哥,此事我已知晓。润东兄正在气头上,我说话也没用。一切等他消气再说。” 直接把他这条路也给堵死了。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宋子文放下电报,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窗外,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色,但他心中却只有一片冰冷的灰暗。难道真的要等到委员长驾临,与卢润东当面锣对面鼓地冲突起来吗?
走投无路的宋子文,感觉自己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被架在火上烤。最后,他实在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去求自己的大姐夫孔祥熙。他知道孔祥熙与阎锡山之间,因为晋绥军与山西的矿产、铁路等生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和不少人情往来。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门外传来孔祥熙小心翼翼的声音:“子文啊,醒了吗?是我,你大姐夫。”
宋子文深吸一口气,强行打起精神:“进来吧,庸之兄。”
孔祥熙推门进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虑和讨好般的笑容,他身后还跟着同样面色沉重的陈果夫与陈立夫兄弟。显然,他们也同样一筹莫展,并且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宋子文身上。
“子文,你看这……这可如何是好?阎百川那边,或许……我去说说?”孔祥熙搓着手,试探着问道。为了平息事端,保住他在西北的经济利益,他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
宋子文看着眼前这三位平日里在南京呼风唤雨、此刻却如同热锅上蚂蚁的同僚,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决断了。他看向孔祥熙,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又异常坚定:“不急,待我明天再去跑一趟,确定卢润东拒绝见我之后,你再出手。但是有些路你可以提前铺了。”
三人随后辞别,宋子文因着实疲累,便早早歇息了。次日清晨,宋子文精神饱满地携着随从,赶了个大早来到办公楼下截堵卢润东。然其秘书从楼上望见,即派人去远处阻拦卢润东。宋子文又一次扑了个空。整个上午,他都站在楼下,任由夏日骄阳暴晒,人已有些晕沉。幸而西京饭店距此不远,他回去歇了个晌,下午又折返一趟,依旧未见卢润东的身影。
晚上只好让人把孔祥熙再找来,人刚进门宋子文就说道:“庸之兄,看来,只能辛苦你跑一趟了。你与阎百川财金往来甚密,人情面子总还有几分。这次,恐怕不是‘说说’就行,我们需要付出些实实在在的‘代价’,无论如何,必须请他出面,安排一次我与卢润东的会面。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孔祥熙脸上的肥肉抖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肉痛,但最终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再去见阎百川!就算倾家荡产,也得把这条路打通!”
利益,最终还是成为了打破僵局最直接,也最无奈的钥匙。而这一切,仅仅是为了获得一个“见面解释”的机会。
孔祥熙此刻眼见着焦头烂额的妻弟宋子文求助,也只能拉下脸来,陪着宋子文,又拉上同样焦急万分的陈立夫、陈果夫兄弟,一行人再次登门拜访阎锡山。
在阎锡山那充满晋商精明气息的客厅里,孔祥熙陪着笑脸,说了无数好话,暗中许下了不少关于未来经济合作、政策倾斜的好处,欠下了阎锡山一个不小的人情。阎锡山这才貌似为难地捻着胡须,沉吟半晌,终于松口:“唉,罢了罢了,看在诸位如此诚心,也是为了国家大局的份上,老夫就豁出这张老脸,再去润东那里走一遭,试试看吧。不过,成与不成,老夫可不敢打包票啊!”
于是,在阎锡山的带领下,宋子文、孔祥熙、陈立夫、陈果夫这四位南京方面的核心大员,才终于得以再次来到卢润东位于钟楼西南角的办公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