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卢润东在里间的临时休息室里,用一块干净温热的面布轻轻擦拭着父亲的脸庞。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凝视过这张布满沟壑的脸。疼痛使得父亲的面庞,偶尔会抽搐一下,卢润东觉得自己的心都会莫名的随着抽搐而跳动。
父亲的棉袄上的血渍已经凝固,他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眼泪无声地滴落在父亲几乎冰冷的胸膛上。急救的时机,稍纵即逝。
还好没两分钟村里常驻的两名医护人员,提着药箱匆匆赶来。见此情景也红了眼眶,小心翼翼地想从卢润东怀中接过卢父。卢润东舍不得将他的视线从父亲的身上挪开,也就跟着医护人员进入到屋内。
叶沧白叹了口气,冲医护人员递了个眼神,转头对陈赓下令:“把凶手押去审讯室,用最高级别看守,不许任何人接触,庶康你亲自来审。另外,派人看押左明一行人,限制他们的行动,但不要动粗,毕竟涉及国际,处理要谨慎。”
审讯室里,白炽灯的光线刺得人眼睛发疼。凶手被反绑在椅子上,脸上还沾着血污,却依旧梗着脖子,眼神里满是桀骜。
陈赓坐在对面,将一杯热水推过去,声音平静:“是谁派你来的?目的仅仅是刺杀卢润东,还是想搅乱整个西北根据地?”
凶手冷笑一声,别过脸不说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陈赓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模糊的照片——那好似凶手与一名外国男子在沪上火车站的合影,照片边缘还沾着些许泥巴。
“这个人是谁?别想告诉我你不认识他?你在来陕的前三天,曾与北苏的特使在沪上碰面,别告诉我只是巧合。” 听到“北苏”二字,凶手的身体明显顿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陈赓趁热打铁:“你以为自己死了就一了百了?但你有没有想过,背后指使你的人,说不定早就想把你当弃子。现在坦白,我们还能对你从轻处理,若是顽抗到底,你连葬在哪里都不知道。”
这番话像是戳中了凶手的软肋,他肩膀垮了下来,沉默片刻后,声音沙哑地开口:“是……是北苏国际的人找到我,说会让左明带我进入这里,然后由我负责刺杀让。他们说,只要杀了卢润东,西北根据地就会乱,到时候这里的一切都会投入到南方的革命中去。只用杀一人就能帮助到,中国的工农革命加快行进的速度,我何乐而不为!左明……左明他只是个蠢蛋,被我们利用了也毫不自知。我也不知道北苏国际许给了他什么好处,就让他在年会上故意挑事,分散你们的注意力,方便我动手。”
陈赓端着一杯热茶走进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轻声道:“润东,审讯有结果了,凶手是北苏派来的,那人是沪上的一个狂热地革命分子。北苏的人告诉他,只要干掉你这里的一切将会被全部派往南方,参加攻打南京城的城市攻坚战,届时会一举拿下常凯申,夺取革命的最终胜利。左明他根本不知情,只知道他是被北苏国际派来捣乱的,事后他必然成为北苏国际的弃子。”
“我想北苏国际不仅想借刺杀你,搅乱咱们在北方的整体布局,还打算等咱们内部彻底乱了,再让左明以‘共产国际代表’的名义接管工业基地,把北苏没有且急需的部分设备全部拆除后,和相关技术人员一起拉去北苏。现在组织在这里……上上下下都在等着你的指示,你得撑住。”
卢润东慢慢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声音却恢复了几分镇定:“北苏想趁乱搞事,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通知各部队加强戒备,尤其是延蒙古方向的防线,绝不能给他们可乘之机。给北苏国际发报说明情况,这次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切断与他们的所有合作。”他顿了顿,伸手抚摸着父亲的额头,“还有,我父亲的事要保密。我不想因为这事儿吓到我的亲人和村里的邻里。”
卢润东冷笑一声:“给北苏国际的电报发出去了吗?明确告诉他们,三天内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电报已经发了,估计明天就能收到回复。” 陈赓顿了顿,又道,“另外,根据凶手供出的线索,咱们在延蒙古方向的哨所抓到了三个北苏安插的接应人员,搜出了不少根据地的布防图。叶总已经让人加强了那边的巡逻,还调了三个装甲团和一个防空团过去,应该能防住他们的小动作。”
卢润东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融化的积雪,阳光洒在地上,却驱不散他心头的寒意。“左明那边怎么样了?” 他忽然问道。“还在小院里软禁着,情绪很不稳定,一会儿骂北苏骗他,一会儿又怕咱们处置他,连饭都没吃几口。” 陈赓答道,“要不要提审他一次?说不定还能问出点别的。”
卢润东摇摇头:“先不用,等北苏的回复再说。他只是个被利用的棋子。” 他转头看向里屋,父亲的呻吟声隐约传来,心中一紧,“我去守着我爹,外面的事就辛苦你和叶总、聂总多盯着点,别让同志们看出我状态不好,现在不能乱。”
医护人员将卢父抬上临时搭建的木板床,解开染血的棉袄,露出后背狰狞的伤口,消毒水的气味在小屋里弥漫开来。卢润东站在角落,看着镊子夹着纱布探进伤口,父亲眉头紧锁的模样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一名老医护人员直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对卢润东轻声道:“子弹没打中心脏,但失血太多,还得靠后续慢慢调养,这几天得有人时刻盯着。” 卢润东点点头,声音有些发哑:“辛苦你们了,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说,就算调空根据地的药库,也要保住我爹。”
陈赓点点头,转身离开。卢润东走进里屋,坐在父亲床边,轻轻握住那只布满老茧的手。父亲缓缓睁开眼,看到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力气。卢润东凑近,听到他微弱的声音:“别…… 别为我分心…… 守住…… 大家……”
“我知道,爹,你放心。” 卢润东强忍着眼泪,挤出一个笑容,“咱们的根据地会好好的,你很快就能好起来,还能去聚村的田里种地。” 父亲眨了眨眼,像是放心了,又慢慢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与此同时,左明在软禁的小院里来回踱步,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 —— 那是他之前给共产国际写的报告草稿。他越想越怕,北苏的人连刺杀都敢策划,肯定不会承认和自己有关系,万一西北根据地拿他顶罪,他就真的完了。他猛地走到门口,对着看守的警卫员喊道:“我要见卢润东!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说!我知道北苏还有别的阴谋!”
警卫员没理他,只是冷冷地说:“你他妈的还有脸提卢总?好好待着吧你!” 左明急得直跺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回到屋里,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 “团结奋斗” 横幅,悔得肠子都青了 。
夜幕渐渐降临,根据地的灯一盏盏亮起,巡逻的战士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街道,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审讯室里,凶手依旧被绑在椅子上,眼神空洞,他知道自己没救了,北苏不会管他,西北根据地更不会放过他,只能低着头,等着最终的处置。
卢润东守在父亲床边,一夜没合眼。天快亮时,陈赓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份电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润东,北苏回电了,他们说刺杀是凶手个人行为,和北苏国际没关系,还说左明擅自配合凶手,要咱们把左明交给他们处置……”
卢润东猛地站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怒火,直至末尾那些无耻之言,怒极反笑:“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无耻之尤!告诉北苏,三天之内不当面给我一个交代,所有合作全部终止!以后别想从我这里拿一颗药!!!”